剑峰与青竹峰遥相对应,分居天海宗对角,于是这段路程也并不像看起来那样轻松。
只是柳听枫依旧如往常那般走走停停,摘朵花掐把草,也不见些许疲惫,云旗更不必说,若不是忌惮还身在天海宗之中,早就一溜烟冲到剑峰之顶了。
云旗看着身前好似野游一般开心的柳听枫,环抱着后脑勺,心里却并非思量着眼前烂漫春光,而是完全另外一码事。
那封信,到底会是谁写的呢?
司寇涿?明泊?亦或是门内其他弟子?
从山海苑那道消失的身影来看,这人内力必然深厚,修为应该不浅。
那他让自己去找司寇涿又是什么意思?
“云旗。”柳听枫忽然停下了脚步。
“嗯?”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说不行,你能乖乖闭嘴吗?
云旗心中苦笑一声,还是点了点头:“柳姑娘请说。”
“你为什么会去青竹峰啊。”柳听枫扭头,朝云旗眨了眨眼。
“只是想找个僻静地方,磨砺心境。”云旗依旧是万年不变老套说辞。
“可是小角峰,火叶峰都挺清净的啊,我听门内师兄传,你在青竹峰练得是体修,去立仞峰不是更合适吗?”
云旗一挑眉,心想这事儿都传开了?
只是又一想,自己师父那日在立仞峰险些挨了门内弟子两棍子,为的就是给自己求来体修典籍,这事儿被其他人知道倒也不足为奇。
唉,自己想在天海宗当个透明人的愿望,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
为什么老天总要为难我这个可怜的普通人呢。
一想到这儿,云旗不由得又是悲从心中来。
柳听枫见云旗表情不对,以为触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摆手:“没关系啊,我只是有些好奇,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我只是觉得青竹峰挺不错的。”云旗顿了顿,“而且师父和师兄,对我都很好。”
只有这句话,云旗是真心实意说出来的。
“诸鸿师兄确实人很好的。”柳听枫微笑道,“我听明泊说,师兄还帮了他一个大忙呢。”
“师兄,帮他?”云旗闻言,忍不住皱眉。
那狗东西敢把师兄吊在树上,师兄就算再老实,也不至于烂好人到这种地步吧?
只是一想到师兄那张憨笑着的脸,云旗又有些动摇。
“嘉年执事呢?刚才在青竹峰,没有见到他。”
“师父他这会儿一般都不在。”云旗如实回答。
每天清晨到晌午,师父总会从小院消失,只是去了哪云旗也并未太多留意。
师父去哪,总不至于跟徒弟打报告。
“我听师父说,嘉年执事……失了修为?”柳听枫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
云旗眼神微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太多的也不清楚,只是听师父他们交谈,好像嘉年执事之前也是宗门一代不世出之奇才,只是因为一个意外,失了修为。”柳听枫顿了顿,“宗主当年飞升失败,和游河执事的眼睛,好像都与那场意外有关。”
云旗听了这话,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澜起伏。
师父不过三十多岁,便能做到一峰执事,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可是宗主飞升失败,和游河执事的眼睛,也与师父有关,这是云旗没想到的。
难怪当初选在泰坤殿选山头时候,其他各峰执事似乎都没给师父什么好脸色。
“师父他,好像对嘉年执事有些……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柳听枫歪着头想了想,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
云旗听到这话,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分。
“有没有修为,他都是我师父。”于是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冷硬了几分。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没想到,柳听枫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嘉年执事当年是门内领军弟子,为人师想必水平也很高。而且你和诸鸿师兄都这么尊敬他,执事也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哦……是吗。”
柳听枫这一番话,反倒让云旗不知道作何反应。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姑娘,却是越看越顺眼。
女人,倒也不都是百里牧歌那般胡搅蛮缠之辈。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也并无其他话说,就这么一直到了快晌午,才终于到了剑峰山腰。
天海八峰,名气最响当属专攻气修的无量峰,可人气最旺的,却是这座险峻山峰。
气修并非所有人都可悟道成仙,可武修之人,只要入了琴心境,哪怕修行不顺,最不济也能在军中担任别部司马。能入天海宗虽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可出身寒门的也不在少数。
能在军中任职,已是不知垮了多少台阶了。
于是这剑峰山腰,弟子也是往来频繁,人数比起之前云旗到过的其他地方都要多。
但凡经过他们两人身旁弟子,无一不侧目而视,或是偷偷在背后交头接耳。
偶尔有气质不俗少年,上前来与柳听枫打招呼,这姑娘倒也来者不拒,一一笑着回应。
而其余弟子对于云旗的反应,则就各不相同了。
男弟子多是眼神复杂,偶尔凑到一起悄声交流些什么;女弟子则无一不面露羞涩,偷偷打量着云旗面庞。
“师姐们好像很喜欢你呢。”柳听枫扭头,朝云旗笑道。
云旗看向一旁榕树后,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几位师姐。
那几个姑娘瞧见云旗目光,连忙别过脸去,装作方才对视只是不经意为之。
只是她们浅绯的脸颊,早就暴露了少女那偷偷藏起的心思。
“唉。”
女人,肤浅。
只是云旗转念又想到苏星瀚明泊之流,发现肤浅的好像不止是女人。
大概只是自己,太深邃了点。
两人就这么在一众弟子目光之中,穿过剑峰正门,穿过长长门廊,一路到东剑阁之上,终于在一扇房门之外停下。
“就是这儿了。”
柳听枫推开门,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进去,就听见屋中传来一声喊:“你要是诚心给小爷道歉,总得拿出点诚意不是?”
云旗朝房间看去,只见圆桌之前,苏星瀚一脚踩座椅,一手指着明泊,趾高气昂。
而明泊面色铁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司寇涿似笑非笑,而百里牧歌则一脸看垃圾的表情,当了个局外人。
“云旗兄,来得好。”苏星瀚一拍大腿,“你说说,我这要求过分吗?”
云旗被点名,不情不愿出声:“什么要求?”
“我让明泊把等会儿上来的菜,一样吃一口,花椒姜片大葱蒜瓣,一个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