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对劲?”
“没错,你不对劲。”
“等会儿。”云旗扶了扶额头,“我到底哪里不对劲?”
“小子,你可知那三柄剑,是什么来头?”土地神没有回答,反倒是反问道。
云旗抬头,看着悬停在空中,不在移动的三柄剑,摇了摇头:“还请前辈解惑。”
“这三把剑,名为贪、嗔、痴。”
“贪,嗔,痴?”
云旗重复着这三个字,脑中已是跳出曾经读过的一些书和典故。
这三个字,又被称为三火,三毒。
贪者,五欲不脱,贪得无厌;
嗔者,憎恚为性,怨念缠身;
痴者,心性迷暗,愚昧无知。
染此三毒者,则无法破开蒙昧,跳出轮回,轻则与修道成仙无缘,重则走火入魔,起诸邪行。
“刚才伤你那把黑剑,名为痴,中招则气力尽失。那把弯剑名为贪,剑身可吸人血肉。剩下那把样貌可怖的倒勾剑,名为嗔,被其所伤,伤口溃烂,久不可愈合。”
“如此恶毒的兵器,又是何人所铸?”云旗忍不住皱眉。
“铸造这三把剑的人,真名已无人知晓。只是他的另一个称号,却是天下皆知。”老头顿了顿,故意朝云旗扬了扬下巴。
云旗会意,顺坡下驴道:“还请前辈告知。”
“哼哼。”土地神见有人捧场,不由得气顺了几分,“铸这三把剑的人,是天冶子。”
“天冶子?”
几乎不需要多加思考,云旗就已经反应过来,这位究竟是谁。
这老头说的确实不错。
天冶子之名,凡修道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千年之前镜门一战,多少大能手中神兵,都是这位高人在天冶峰打造的。
就连天冶峰的名字,也是因他而来。
只是想着想着,云旗心中又有了疑惑:“我听说天冶子乃是有大能大德之人,为何会铸造如此恶毒的兵器?”
“恶毒的不是剑,是你。”
“什么意思?”云旗一愣。
“这三把剑名为贪嗔痴,乃是千年前铸造,专为与鬼王精锐作战所用。凡心中有此三毒者,必定被此三剑所伤。而一片赤诚,心怀正道之人,则全然不需惧怕,这三把剑根本无法伤及他们分毫。”
“所以……你说我不对劲。”云旗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你不对劲,其实也不对。但凡常人,又有谁能真正做到无私无畏。人心呐,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大战之后,天冶子也是明白人,便将这三把剑投入这断桥底下,谁也别用了。”
土地神看向一旁从方才就默不作声的百里牧歌,感慨道:“反倒是像姑娘这种,不被贪嗔痴所伤的人,少之又少。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百里牧歌怔怔地看了看面前老者,又看了看云旗。
“你真是神仙?”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
云旗忍不住扶额:
姑娘,这都聊了半天了,你怎么还在没翻篇呢?
只是云旗与马面相识太久,于是忘了在凡尘俗世之中,莫要说真的神仙,就是迈入太清的修道之人,也是凤毛麟角。甚至到底有没有神仙,在常人眼中都是两说。
对百里牧歌而言,此事的冲击不亚于听说云旗和苏星瀚有一个私生子。
“如假包换。”土地神一脸得意,“我可不只是这剑峰的土地神,天海八峰,山上草木虫鱼,都归我管。”
“可是神仙不都在天上……”百里牧歌有些语无伦次。
“哎,姑娘此言差矣。朝堂之上是官,那县令就不是了?”土地神振振有词。
云旗听到这话,心中暗笑。
县令是个官,可衙役算不算官,可就不好说了。
土地老儿比起地府马面,没准儿级别还低了一头。
“说起来,我看你们二人虽天资不错,可这断桥底下总归不是你们这个年岁该来的地方。”土地神捋着胡子,“怎么回事?莫不是在天剑阁幽会,失足掉了下来?”
“不瞒您说,确实如此。”云旗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百里牧歌看了他一眼,知道云旗心中所想,也没有反驳。
“你们俩倒也是般配。”土地神深以为然。
“我们两个到这儿来,纯属意外。敢问前辈,可有路能送我们回到天剑阁?”云旗岔开话头,问出最关键的事来。
“有是有。”
云旗一听,大喜过望。
“可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云旗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我可是神仙,神仙懂吗。”土地神敲着木杖,“凡间之事,我自然无权过问。方才不过是给你们讲了点故事,帮了个小忙。可能不能从这儿出去,可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云旗一听这话,总觉得耳熟。
想来那马脸的大叔,也没少跟自己念叨这几句,说来说去无非是“人各有命”,“神不助人”之类的话。
“而且,你小子骗骗别人还行,还想骗我不成?”土地神拿木杖捅了捅云旗的肚子。
“什么意思?”
“别装傻。从这儿到断桥起码百十余丈,你既然落下时没变成肉饼,自然有本事从这儿回去。”
云旗看着土地神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虽说有些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难不成,真的就只能原路返回?
这会儿断桥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就算要回,也得挑个人少的时候。
可就算如此,万一被人追问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旗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他挠了挠头,只觉得脑袋有些纷乱,于是干脆盘腿坐下,顺势摘下手套,摩挲着指节铜戒,心中仔细思量到底该如何将这件事圆过去。
百里牧歌也沉默不语,心中混乱不亚于云旗。
深谷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是片刻之后,一阵捣蒜似的“邦邦”声,从一旁传来。
云旗皱眉,侧过脸去。
那声音是从土地神的木杖敲击地面发出来的。
不是因为那老头有意逗弄云旗。
而是他的手在颤抖,不受控制的颤抖。
云旗一愣,接着抬眼看向土地神面庞。
方才还一脸事不关己的老头,此刻竟是双目圆睁,头顶的根须都根根立起。
“前辈,你……”
“十方戒,谁给你的十方戒!”土地神指着云旗的手掌,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
“十方戒?”云旗看向自己手指上,泛着微光的铜戒,“这是……另一位前辈给我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是真的,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土地神浑身打颤,向后连退数步。
他又看向一旁百里牧歌,连连点头,恍然大悟一般:“难怪,难怪。我就说哪有那么多人,能停得下天冶子的贪嗔痴,难怪……”
“土地神前辈,你这是……”百里牧歌也愣住了。
“不要叫我前辈。”土地神一摆手,接着手中木杖用力杵在石柱之上。
一阵风,自深谷之中穿过。
“吾名为虬根,看管天海八峰土地,已有千年岁月,虽不是劳苦功高,却绝对兢兢业业。”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掌合十。
那根杵立在石面的木杖,竟是有根须枝叶迅速地生长,转眼之间已是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
“吾所为之事,并非受人所托,乃是凭心而动,天理如何,且随它去罢。”
土地神又一摆手,数条碗口粗的藤蔓自树梢扭曲探出,化作一道长桥,直连深谷对侧云雾之中。
“两位,请跟我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