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旗和百里牧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诧异。
“不用多想,我是一方土地,总不能害了你们两个。”土地神转身走上那道藤桥,摆了摆手,“来,跟我来。”
云旗略作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百里牧歌见状,也迈步紧跟云旗身后,饶是以她这般心智,此时也有些难以消化方才发生的一切。
三人就这么踩着嘎吱作响的藤桥,一路向深谷烟雾之中走去,不过片刻功夫,身后那根石柱连同贪嗔痴三柄邪剑,就已经再也看不见。
云旗一边走,一边转着脑袋,环顾四周。
这深谷之中,却是再也见不到第二根方才那样的石柱,也不见有其他兵器悬浮。
藤桥摇摇晃晃,看不见尽头,只能感觉出是在向下一点一点前行。
“前辈,你要交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云旗终是忍不住问道。
“不用叫我前辈,叫我虬根就行。”土地神摆了摆手,“自然是好东西,你们只管跟着我就行,待会儿自然就知道了。”
云旗见他不愿说,也不强问,索性环抱后脑,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跟在虬根身后。
许久之后,藤桥的尽头,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数根粗壮藤蔓扭曲缠绕,化作一道阶梯,一直向下通连到谷底。
云旗终于见到了断桥之下,究竟是何种样貌。
兵器。
数不清的兵器。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座剑山刀冢。
各种造型的神兵利器,或是随意地堆叠在一起,或是嵌入岩壁之中,有些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半空缓缓盘旋。
浩荡剑气,犹如浪潮,转瞬将云旗吞没。
于是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这里任何一把剑,一把刀,在九州都是无价之宝。
可现在它们如同云旗家里的柴火一般,就这么随意地散落堆放,宛如垃圾。
“这是……”百里牧歌看着眼前震撼景象,愣住了。
“方才你们看到的贪嗔痴,不过是着万千兵器中最普通的几把罢了。”虬根轻笑一声,“世人都说龙溪剑冢藏万剑,可要我说,这断桥之下才是真正的剑冢。”
他一挥手,向台阶下走去。
见云旗和百里牧歌没动,虬根又回头皱眉道:“愣着干什么?来。”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土地神走下藤桥,踩在坚实的谷底。
一股让人后背发冷的气息,萦绕不散,却又并非冷风,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于是百里牧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虬根只管向前行进,这些兵器只见并无明显道路,可他却走得分外笃定。
“噌!”
一声蜂鸣。
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忽地从天而降,直刺云旗面门。
“聒噪。”
虬根皱眉,张开手掌。
一道石墙,拔地而起,那柄青剑嵌入墙中,顿时动弹不得。
“这些混账东西,主子死了,心却不死。不过是几条野狗罢了。”他啐了口吐沫,愤愤道。
云旗转着脑袋,环顾四周。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原本静置的凶器,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这是……怎么回事?”云旗忍不住皱眉。
“这些兵器,大多都是千年前镜门一战,鬼王手下丢落的。天冶子深知这些兵器并非常人可用,流落人间只会为害一方,于是将它们通通投入断桥之下。”
“它们对我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别问,你就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虬根摆摆手,“你要是害怕,就牵着姑娘的手好了。她一身正气,邪祟不侵,你没准儿也能沾沾光。”
云旗侧过脸,看向百里牧歌,笑道:“百里姑娘,前辈都这么说了,可否赏个脸?”
百里牧歌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在别人面前礼数周全,有板有眼,到我这儿怎么就如此惫赖?”
“这不是不把你当外人。”云旗咧嘴一笑,故意刺激她道,“毕竟,别忘了咱们怎么认识的。”
百里牧歌眉头一皱,丢下一句“无赖”,便快步前行,与云旗错开身位。
云旗自然不以为意,他巴不得这姑娘离自己越远越好。
虬根扭过脸,看着这两人斗嘴,眼中却是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欣慰。
“好啊,好……就该这样,就该这样。”他喃喃自语。
三人就这么在剑山之中前行,一直走到连云旗都觉得有些乏了。
他活动活动肩膀,正要开口问虬根要走到何时。
“就在前面。”土地神却忽然抬手指向前方,开口道。
云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道恢弘石门,横亘眼前。
地上交错堆叠的刀剑棍棒,自云旗身前向那道石门一点一点减少,在那石门之前竟是一片清净,仅剩些断裂的碎片和残余的剑柄刀鞘。
“别愣着,跟我来。”虬根扬了扬下巴,示意两人跟上。
云旗踩着脚下越来越厚的残破碎片,环顾四周,越看眼中惊讶越浓。
这些凶器,并非是自然磨损或锈蚀。
有什么东西,把它们生生折断、掰碎了。
云旗不由得再次看向那扇越来越近的石门。
“咚。”
沉闷鼓声,忽地在云旗耳旁震响。
“什么声音?”
云旗猛地抬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你在干什么?”百里牧歌扭头,眼中写满疑惑。
“你没听到吗?”云旗一愣,“鼓声。”
“咚。”
话音落,又是一声沉闷鼓响,比起先前那一声更加宏大,仿佛天柱撞击荒原的巨响,在天空回荡。
“就是这个,鼓啊。”云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回应他的,是百里牧歌更加困惑的表情。
“呵呵。”
一直没有出声的虬根,忽然笑了起来。
“只有你听到,就对了。”
“什么意思?”
土地神没有回答,而是站定不动。
他缓缓抬起手,对准不远处那扇仿佛山岳般高大的石门。
一阵震颤,两侧石壁有碎石簌簌落下,烟尘滚滚而起。
那扇巨门,一点一点打开。
一道耀眼金光,好似朝阳初升,自巨门之中迸射而出。
漆黑深谷,顿时亮如白昼。
万千凶器笼罩在金光之中,竟好似雪见阳光一般,一点一点向下坍塌,剑刃化作铁水,又很快复原。
云旗和百里牧歌,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
等他们终于适应了那强烈的光芒,这才稍稍露出指缝,向那巨门之中看去。
一团赤金光芒,静静悬浮半空之中。
那团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转动。
“小子,你可知这万千凶器,聚集一处,为何并无凶戾之事滋生,也无晦运凝集,断剑峰福祚?”
云旗看着身前须发纷飞的老人,摇了摇头:“晚辈不知……请前辈指点。”
“哈哈哈哈!”
虬根听闻此言,扬天大笑。
“你若是日后知晓一切,别忘了来着断桥之下,再叫我一声前辈!”
他双掌合十,表情忽地肃穆起来。
“小子,那门后的东西,便是我要交给你的东西。你拿到之后,且做一件事!”虬根青筋暴起,声音高涨。
云旗仰面看向那团光芒。
“前辈,请讲。”
“我要你,斩断这断桥之下,十万八千九十六把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