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懂了谢安的意思,又或者说,谢安此言到底是在说棋还是在说人。带着这种心情,荀彧继续落子。
一时间,室内传来棋子与棋盘接触的哒哒声,不一会儿,窗外的世界渐渐下起雨来。淋淋雨水中,棋局已进入中盘。棋盘零星的布置着从多棋子,黑白相间。
荀彧此时思考的时间渐渐变长起来,犹豫之际,他开口道。
“谢兄棋艺高绝,不知师从何家,据我所知,蔡公并不擅长棋之一道。”
“无聊的时候在家里自学成才。”
谢安随口一说,换来却是荀彧无比的惊讶。
“自学!敢问谢兄出自哪家之后?改日我当主动拜访才是。”
“一介商人出身而已。荀先生不必挂怀。”
“商人!可惜了。”听到这里,荀彧感叹道。
“你是第三个对我说句话的人。不过,你的感叹与两人不一样。”谢安看荀彧一眼,笑道。
没错。是第三个,而不是第四个。蔡邕从未觉得谢安的商人出身有什么问题,自然也不会觉得可惜。一年多的教导,他更多的只是教导谢安求学之道贵在用心,精在专心。
事实,如果不是谢安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波,自己可能多少也会有些不甘心。
“看来谢兄对自己出生并不介意,倒是我落了下乘。只是还不知哪里不一样。”
“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更多是可惜的我才能会浪费,第二个说这句话的人是可惜我这样的人因为出生问题不会能为大汉所用,你是第三个。”谢安平静的说道。
“谢兄知道我在可惜什么吗?”荀彧认真反问。
“可惜我这一生只能可能只会止步于一个小吏,同时也可惜大汉会失去我才能。”
“谢兄好心境,已知此,却能如此从容淡定。”
“比起这局棋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的事情不过是林中一叶,江中一瓢,不值一提。”话语间,谢安已经通过暗示将他们的话语拉到眼前朝中发生的事情来。
人生如棋,眼前这一局与眼前的朝堂何其相似。
荀彧此刻才终于敢断定,谢安的话从一开始就是意有所指。荀彧也终于明白谢安已经知道他的来意。
“谢兄觉得白子此举是引火烧身?可从眼前一局来看,正因为这一手,白子现在优势明显。”荀彧正色道。
这局棋,白子落子天元之举,看不去不像是引火烧身,反而是像是一步妙棋。而朝堂中,士族们想借此搬倒宦官们的手法好像也是如此。
看去引火烧身,但其实现在局势大好。如果再加把力说不定就能将宦官完全打倒。
“表面看,白子好像优势明显,但如果我这样呢。”话语间,谢安拿出手边吃掉的黑子,将其中一枚放到白子一角。
“这是!”荀彧睁大双眼。
一瞬间,棋局瞬间逆转。白子刚刚还形势大好的局势瞬间化为乌有。甚至岌岌可危。
“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短短的话语间,谢安已然说出灵帝的手法。
前世历史的灵帝谢安不清楚,但这个世界的灵帝绝对是个狠人。他很聪明,不然也压不住士族。没错,他并不是笨,只是坏。而普通人通常把它们混淆。
但真实的情况却是,笨人不一定坏,坏人也可以非常聪明。
“谢兄之算未必就能成真。”话语间,荀彧的心思已经不在棋。他看向谢安,正色道。
荀彧一生忠于汉室,自然希望大汉越变越好。但这也只是他的期待。时代不会是因为他一个人期待而改变。该来的总会来。
“此刻的我倒宁愿这一算永远无法成真。”谢安此时反而有些苦笑。
“哦,为何?难道蔡公他……”
“老师身为大汉之臣,已经决定为大汉尽心尽力。虽死无怨。”
就算谢安已经跟他说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蔡邕还是决定走这一步。对此,谢安也只能默默祝他能成功。
“蔡公之心令人佩服。”
“是令人佩服,我有一位好老师。但这份代价却可能过于沉重。”
“……”
“不过,我能理解老师之心。眼前之局已经摇摇欲坠,若没人站出来成为榜样,天下人便不会再对儒家抱有期待。老师想赴心中大义,作为学生,我也不知道怎么阻止。”
眼前的这个天下还有传承真正儒家精神的人,如果这次儒家对抗太监还是失败,那天下人必对儒家失望,儒家内部一些极端份子也趁机宣传他们的大义。
到时候,最后的儒可能会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