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城已经六月了。
清晨,晨光初现,透过白纱轻遮的落地窗,倾洒进雪白羊绒毯覆盖的房间里。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满是褶皱的西裤包裹住了修长的腿。
他正慢条斯理扣着上衣黑衬衫的扣子,凝视着床上背对着他躺着的女孩,俊美的眉头狠狠地拧起。
他清楚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真蠢。”
突然,凌乱不堪的床褥之上,传来少女清冷而好听的声音。
景沉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一顿。
他眸光微滞,墨眸里闪过无尽的自责和心疼。
女孩半缩着身子,粉色的长发缕缕落在枕上,衬得她愈发白皙动人。
她骂他是应该的,可是他不想她骂她自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景沉心头。
时浅确实是在骂自己。
她骂前世的自己愚蠢,固执,偏听则信……
“景沉。”她唤道。
“……”他不敢说话。
他怕她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加重对他的恨意。
她已经那么恨他了……
更何况,他还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在她说“不要”的时候……昨天晚上的酒……景沉狭长深邃的眼眸蓦地一沉,迸射出危险的光。
“抱我去洗澡。”她空灵的声音依旧充满淡漠。
景沉迅速收敛身上寒意,周身瞬间变得温柔,墨眸凝着床上的人儿,愣在了原地,
她说什么?抱她去洗澡?那件事之后,她不是很讨厌他碰她吗?
“别用你那沾满血的手碰我!”
这句话至今依旧如尖刀一样,插在他的心上。
是,他的手确实沾满鲜血,不配碰她……正如当初,他别有用心,靠近她……
“……”
她一动不动,也没有再说话,像是在耐心地静静地等着他行动一样。
时浅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绝望地躺在床上,像死尸一样,声音嘶哑。
“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后来的那一个月,景沉确实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直到她和陆迟煜私奔的那一天,他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样,直接把她绑回了太阳湾,锁在庄园里,并且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虽然后来在时允诗和陆迟煜的“帮助”下,她逃了出去……
回忆之际,景沉已经沉默不语地走到了她面前,领口大敞,露出白皙硬朗的胸膛,上面残留着牙印。
时浅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移开视线。
他长臂一只揽住她的肩膀,一只拖着她的膝盖,动作柔和而轻松地抱起了她。
时浅勾着他的脖子,唇角止不住漾开几不可见的弧度。
浅浅,主动搂她脖子了?
细微的动作,让景沉狭眸里生出些愉悦来。
时浅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景沉。
他是笑了吧?
虽然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浅很浅,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她喜欢猜景沉的心思,从小到大,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并且乐此不疲。
时浅眼底流转过琉璃一样璀璨的光,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景沉不敢低头,不敢直视她清亮锐利的眼眸,不敢看她眼睛里那自己都讨厌的自己。
浴室里,不一会儿就氤氲起了浓浓的云霭一般的白雾,遮挡住了女孩身上令人羞耻的痕迹。
洗漱台上的一朵红玫瑰,染上了湿漉漉的颓意,似是这画面太过粉红,连花都垂下了眸,不敢抬头看。
空间里的暧昧迅速升温。
景沉能避免女孩无言的目光,却总避免不了看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眸中尽是怜惜与自责。
那是昨晚他……
滚着热水的花洒下,景沉浑身已经湿透,
水滴顺着墨黑低垂的头发流下,黑衬衫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线。
胸前的冷白凝着粒粒泛着光泽的水珠,更显诱人。
时浅舔唇,嗓尖微痒。
小鹿一样清澈灵动的眼眸里,隐过丝丝心动。
更要命的是,昨晚的画面此时一帧一帧地在时浅脑海里回放,她的脸颊不自觉地发烫,她感觉已经红得能滴血。
不要想了!时浅!停下来!
可是她越是真的告诉自己,就越忍不住想下去。
心跳和呼吸的频率都渐渐加快,脸颊也愈发滚烫。
景沉低头,垂眸凝视着日思夜想又近在咫尺的女孩,却笑不出来。
他俊美的眉头紧紧地锁着,指尖轻柔,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女孩细嫩的肌肤,洗去沐浴露的泡泡,像对待绝世的珍宝一样。
酥酥麻麻的电流从指尖传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点燃簇簇难以压抑的欲望。
景沉的心尖狠狠地颤了颤。
黑眸愈发深沉。
“脱了。”时浅忽然又道,毫无温度的声音里带着颗粒感,和某种无声的挑逗。
他又愣,身体里的火燃烧得更旺了。
这是什么意思?
脱了?脱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浅白皙修长的双腿一动,就面色清冷地走了浴室。
她淡淡地留下一句:“那边有浴袍,我去找衣服。”
时浅的心跳已经完全失控了。
她怕自己再这样光着身子和他呆在同一空间,她会忍不住兽性大发……
所以……
时浅径直走出了宽敞的浴室,脚步还带着几分酸软的飘忽,和落荒而逃的匆忙。
浅浅这是……让他脱了衣服洗澡吗?她找衣服,是给他找的吗?
浅浅她……不生他的气吗?
景沉呆滞了一分钟左右,唇角才缓缓绽开淡淡的弧度,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迅速剥去身上衣物,扭转了水龙头,冰凉的水旋即喷洒全身,浇灭了某种燥热。
时浅进入了衣帽间,用备用毛巾迅速擦干了身体,换上了一身休闲雪白长裙。
空气里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时浅走出宽大明亮的衣帽间,在地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妹妹”两个字格外刺眼。
时浅冷笑一声,直接忽略,转身又走回了衣帽间,找了一件前段时间流行的男友风大码白色衬衫和她最长的休闲裤,搬了个架子,挂在了浴室门外。
手机里又打来几个不重要的人的电话,时浅全部装没看见。
她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白色纱帘。
阳光瞬间像瀑布一样涌入房间里,也洒进她的心房。
她深呼吸一口气。
重生了。
—
“叮咚。”
尖锐的门铃声划破了白云别墅安静的空气。
估摸着时间,确实该到了。
“大小姐,我是时耀,来找景总。”
时浅手里拿着Epad平板,看着门口出现的熟悉脸庞,绯红的唇微微上扬。
时耀,本来是她的保镖,但是现在已经成为了景沉的贴身秘书,或者说,更像是无时无刻不跟在景沉身边的小跟班。
他的原名并不叫时耀,而叫夏耀。
世界上总有一类名字,一说出口,就变了味道,有了画面。
夏耀,下?药。
虽然他的身份证上还写着“夏耀”两个字,但是他却要周围人都叫他“夏时耀”或者“时耀”。
选“时”字,是因为他在为时家工作。
时浅干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平板,楼下的大门便自动打开。
时耀带着好几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大步走进了宽敞明亮,不染纤尘的别墅。
时浅斜倚在旋转楼梯上,慵懒随性地撩了撩粉色长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来势汹汹的保镖。
“大小姐。”时耀仰望着时浅,冷冷地打了个招呼。
按理说来,时耀也是跟景沉一样,跟了她十五年的贴身保镖,跟着她和景沉一起长大的,跟她的关系也算不错。
只是她父亲死后,他完全就倒戈了景沉。
前世因为景沉的缘故,她连带着时耀一起恨着,没想到时耀早在最初就已经提醒了她:“你要相信他。”
是她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