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长孙宏,出生于昔日的赵王府,今圣潜邸。生母贺兰氏,出身永州贺兰世家。
赵王还不是太子的时候,贺兰氏就奉旨嫁入王府,成了赵王侧妃。景元四年,废太子为献王,出封地琼州。景元五年,册赵王为太子,贺兰氏为太子良娣。六个月后,太子良娣产后血崩而亡。
先帝本属意独孤世家的嫡女为太子妃。独孤信察觉到老皇帝的意思之后,非但没有送女待嫁,反而火速为女儿定下一门亲事,和老翰林公孙世家结了亲。
独孤夫人知晓宫里的意思后,曾抱怨独孤信不识好歹,放着皇亲国戚不做,要把女儿嫁给一门望不到前程,只会读书的人家。独孤信安抚夫人,“那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甫家盼着做国丈,如今女儿成了献王妃,远在琼州。来日新帝登基,他们家会有好日过吗?”独孤夫人想到女儿嫁在京城,便不再多言。
尚未来得及下旨选立新妃,景元六年春,先帝驾崩。太子灵前登基,改年号天照,服孝三年。追封贺兰氏为孝懿皇后,立誓五年不立新后。天照四年春,册南宫氏为贵妃,主理后宫。天照六年春,册立南宫贵妃为皇后。同年,册立皇长子长孙宏为太子。
太子自幼丧母,自记事起便长在皇后膝下,视皇后如同生母,和皇后嫡出的七皇子长孙宜,武陵公主长孙玥,情谊深厚。皇帝对于南宫皇后,也甚是满意,帝后和睦。
独孤家则在皇帝下诏,命各世家送女参选的时候,眼见躲不过,百般不舍送了自家的侄女入宫,也就是三皇子长孙定的生母独孤贵嫔。
此番事发,正是长孙定经人介绍,买下城西的一处园子,今日派了匠人前去翻修,谁知那老家院抵死不从,非说这园子是旧主人的心爱之处,绝不会转卖他人,和匠人家丁们争执起来。老家院年老体弱,见抵抗不过,竟一头撞死在了园子里的假山上。
眼见出了人命,匠人们赶忙去报了官。细查下来,这园子的旧主人竟是昔日的贺兰世家,地契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已故太子良娣贺兰氏的名字,是贺兰氏的陪嫁。
事关太子生母,家丁们也不敢隐瞒,将此事禀告了三皇子长孙定。长孙定是个老实人,整日里只知舞刀弄枪的,鲜少和太子打交道,如今手里竟沾了太子生母的陪嫁,慌得不行,就进宫找生母独孤贵嫔讨主意。
独孤贵嫔是个清透人,叫儿子也不要疼惜那几个银子,索性将这园子送还太子,做个顺水人情。太子得了这园子,对独孤贵嫔母子感激不尽。立刻派人去寻那老家院的亲人,预备将忠心的老仆厚葬。谁知又牵出一桩事来。
老家院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老妻相依为命,在城西的一处破瓦房里住着,每日给老家院送饭,过得很是凄苦。老妻听说家园亡命于那旧园子里,嚎啕大哭,哭诉自己命苦,年老寡居。再哭旧主人命苦,年少丧命。
“可怜我们的小姐呀,自小金尊玉贵的养大,老太爷疼的眼珠子一样。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里去,年纪轻轻的竟丧了命。”
太子才走到门前。原是打算亲自接生母旧仆回太子府,谁知听到这番哭诉,一时间满心酸楚涌上心头。想到自己自幼丧母,虽得皇后抚养,却还是没能见过生母。
一旁的侍从见太子神色有异,赶忙示意家丁阻拦老妇人,莫要叫她再提往事,引得太子伤心。谁知那老妇人见有人来拦她,竟就地撒起泼来,哭闹的更加厉害。
“我可怜的小姐啊,你辛辛苦苦怀胎九月,却连孩子的面都没有看上一眼就去了呀。都是那毒妇害了你的命啊。”
此言一出,满屋的人都惊了。立刻有人上前堵了老妇人的嘴。
太子红了眼睛,飞身扑上去阻拦,
“让她说!”
“什么毒妇,究竟是谁害了我母亲!”
老妇人经此一吓,竟昏了过去。太子命人将老妇人送回太子府,下了死令必须将老妇人救治好。他等着老妇人清醒后,要了解全部的真相。
跟着去的还有七皇子派去的家丁,混乱中听到这话,一个字也没赶多听,飞奔了回去告知七皇子。长孙定闻讯吓了个半死。急匆匆的入宫告知了独孤贵嫔。
独孤贵嫔听了也是心惊肉跳。叫长孙定管教好自家仆役,一个字都不许外传。此事早晚要传到皇后耳朵里,让长孙定不要再插手此事。
那老妇昏迷不醒,却恍恍惚惚的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太子在一旁听着,尽是“世家”“毒害”,听得泪流满面。晚间便入了宫,面见皇帝,跪在御前痛哭流涕,请求彻查当年贺兰氏亡故的真相。
皇帝龙颜大怒,斥责太子听信无稽之言,质疑天子威信。
“当年太子府只有你母亲一个良娣,会有谁去害她?”
皇后闻讯赶来,试图劝慰太子,竟也遭太子冷眼。
“此事未查清楚之前,世人皆有嫌疑,还请母后避嫌。”
“荒唐!”
皇帝暴怒,挥手将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飞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太子的额头,顿时血流满面。
皇帝见此,起身背对着皇后和太子,冷语道
“来人,送太子回府。这几日好好在太子府修身养性,无旨不必出府了。”
这是要软禁了。
长孙玥回宫时,皇后已回了朝云殿。只是闭着宫门,谁也不见,晚膳也一口没动。皇帝在勤政殿里,灯火一夜未灭。
冬泠无计可施,只能派人去请武陵公主。谁知武陵公主午膳后便出了宫,等到天黑也不见回来。无奈只能亲自到宫门口迎候。
长孙玥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震惊不已。她自幼受宠,和其他皇子虽不如和七皇子亲密无间,却也感情深厚,尤其太子自小便对她宠溺无度。如今闹到这种局面,任谁也想不到。
事已至此,只能从长计议了。
“先回朝云殿。”长孙玥心中盘算着,安抚了皇后,明日再细查贺兰氏的案子。
事关太子生母,又牵扯到他们兄妹亲情,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怕是要成为太子一生的心结。如今太子惹怒了皇帝,怕是已经心生嫌隙。
往后的日子,应该没有这么平静了。
钟离钰远在兰若寺,听到小褚回报着今日京城内发生的一切,笑着递给眼前的青年一杯温酒。
“今日辛苦了,回去吧,你父亲在等着你呢。”
小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总算不负郡侯所托。小褚告退。”
钟离钰一人端坐在桌前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烛火倒映在清澈的酒水中,浅笑轻酌。
公主殿下,好戏才刚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