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绛好奇地看着下面：“这便是人鱼族的咒术吗？”

神湘眼底情绪不明：“这是交欢。”

阿绛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话本子里的欢好。”又见底下的有人欢愉有人痛苦，忍不住问：“他们是痛苦还是欢愉？”

神湘对上她的眼神，斟酌道：“都有。”

阿绛点了点头，又见有人双唇贴到一起，忍不住看向神湘的唇，薄厚适中，色泽温润。

她突然有点理解了，忍不住凑到神湘身边：“他们嘴对嘴，也是交欢？”

神湘把她叉开了些：“不全是。”想了想又道：“男欢女爱，人之常伦。万物生长，到了一定时期，即可选择是否要行此举。但若没有这个心思，无意与对方交好，便要学会避让，不可有太深的肢体接触。”

阿绛似懂非懂地点头：“便是人间常语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吗？”

神湘点头，见她还懵懂，又挑明了些：“即便是师门的师兄弟，亦当遵循此礼，不可太过亲密。”

阿绛后知后觉：“师父你在说我吗？”

神湘失语片刻，颔首。

阿绛一脸了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到了你说的‘一定时期’了，回了洛山，就不可以和师兄弟们勾肩搭背，打打闹闹了，除非是有意与他们行‘此举’，对吧？”

神湘赞许地拍拍她的脑袋：“是。”

阿绛点头，看向底下，觉得有些晦脏恶心。

人鱼们产卵，将腹中鱼子送入男子体内，有透明的水泡膨胀，将人一对一对笼罩，底下很快形成了一片片的鱼泡。

阿绛讶然：“师父，底下的人不会被人鱼吃了吧？”

神湘摇头：“不会，鱼子还需在人体内孵化，吸**气，四十九日后，男子腹部膨大，才会吞噬寄生体。”顿了顿，又道：“走吧。”

阿绛拉住他：“我们不要救那些人吗？”

神湘扫了一眼下面：“人鱼族在这里行动自如，如此景象可见也不是第一次了，想要斩草除根，需从长计议，勿打草惊蛇。”

阿绛想了想，在理，悄悄跟着神湘离开百花楼。

两人回客栈，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大腹便便的男子，阿绛看的有点头皮发麻，偷偷拉了拉神湘的衣角，凑过去小声问：“这些都是被人鱼产卵过的男人吗？”

神湘颔首不语。

阿绛一想到那些人肚子里装着一条鱼，心下有些犯恶心，只觉得鼻尖的若有若无传来鱼腥味儿，忙凑神湘近了些。

两人回到客栈，关上门，她这才放松了些，忍不住道：“这天澜国真可怕，几乎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鱼族，不然就是人鱼寄生的男子，师父你说，这黑水会不会就是人鱼族搞的鬼，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神湘敛了气息，闭目养神，没有回答。

阿绛又继续：“难道她们也不喜欢凡人？不过用不着出这种损招吧？不喜欢的话，不跟他们打交道不就好了？”

她又想到百花楼内的场景，黏糊糊的鱼泡裹着不着寸缕交缠在一起的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神湘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阿绛揉了揉眼睛，看向床，这才后知后觉地忍不住开口：“师父，只有一张床。”

“嗯。”神湘没动。

阿绛眨了眨眼睛：“……我睡哪？”

神湘睁眼，指了指桌上的水晶缸：“那。”

阿绛：“……”

阿绛硬着头皮，幻化回真身莲花，趴进水里，露出个花身脑袋，郁闷地吐了个泡泡。

忙活一天，她也不挑地儿，很快趴在水面睡着。

朦胧间，看见神湘坐在她身边，两人身上一丝不挂，贴在一起，阿绛惊讶地想把人推开，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这才发现两个人被裹在鱼泡中，外面游荡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鱼，各个披散头发，五官精致，一张嘴，却是一口尖牙，笑起来狰狞恐怖，围着鱼泡。

她心急如焚，却见神湘似乎是睡着了，忙不迭想去喊他，奈何手脚动不了，张了张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突然有人鱼把手从鱼泡外伸进来，扣住她的脚腕，露出尖锐的笑。

阿绛心下大骇，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人鱼将自己从鱼泡里拉出来。

一众人鱼围住她，拉着她往水底黑暗处沉去，她抬头想去喊神湘，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上方，手里握着她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冰冷的水灌进口中，低头，胸口破了个大洞。

人鱼拉着她往深渊沉去，目光所及之处，只剩神湘空寂的眼神和手里跳动的心脏……

“阿绛，阿绛……”

神湘的声音由远及近。

阿绛猛地惊醒，入眼即是神湘好看的眉眼，精致的桃花眼底两汪寒泉，空寂寂的，和梦里的一般无二。

阿绛一时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从水缸里跳出，化作人形，捂着心脏躲远了些。

神湘皱眉：“凝神守心，你入了梦魇，气息紊乱。”

阿绛这才反应过来，是做梦了，松了口气，盘腿坐在，调息运气，稳住心神。

神湘摇了摇头：“出门在外，戒心太低了。”

阿绛自知理亏，见外面天都亮了，忍不住问：“师父，我昨晚怎么了？”

神湘指了指桌上的香薰：“人鱼族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或多或少都有惑人心神的功效，夜晚睡觉也需三分警醒，不可大意。”

阿绛暗骂自己菜鸡，忙不迭点头。

街上忽然嘈杂起来，两人推开窗。

底下一排官兵经过，停在不远处，在告示牌上贴了告示，上面写着，小公主于三日前丢失，若有人看到，将公主送回皇宫，必有重赏，加官进爵。

走丢公主这么大的事，若非逼到绝处，定然不会公之于众。

阿绛挑眉：“不就是昨晚拍卖的那个小人鱼吗？”

神湘颔首。

阿绛：“我们管吗？”

神湘摇头：“解决根源问题，这些都会迎刃而解。”

阿绛想了想，也是：“那我们现在去哪？”

“出城。”

出了城门，不远处就是海港，早已被黑水污染，臭气熏天。

阿绛揪了神湘的衣角捂住鼻子：“这个臭味好奇怪。”

神湘看她。

阿绛：“像是灵魂腐烂的味道。”

神湘伸出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圈，徒手捏出一颗避水珠。

阿绛目瞪口呆，避水珠是水里的宝贝，对于天性怕水的妖怪来说，可谓千金难求的东西。

徒手造宝，真值钱啊……

发愣间，人已经被拎入避水珠里，沉入海水里。

黑水没过避水珠，光线也被全部隔绝在外。

阿绛眨了眨眼睛：“师父，好黑。”

“嗯。”身边响起神湘的声音。

越往下沉，怪异的尖叫声越明显，有男女混杂的哭泣，哀嚎，尖锐的嘶吼，叫得人心慌。

神湘：“燃火。”

阿绛听话地伸出掌心，催出一簇三昧真火，火苗光线瞬间照亮了避水珠周围的景象。

周围黑漆漆，密密麻麻的，竟是无数游魂，男男女女，残缺不全的，全挤在一起，扭曲成一团，竟是密集到光线都透不下来，根本不是什么黑水。

阿绛手心捧着火苗掌灯，照亮整颗避水珠，在黑水里，宛如一颗小火星，不停下坠，在密集的游魂里挤出一条路，所过之处又很快被湮灭。

越往下，游魂越密集，因而下坠的速度并不算快，近小半个时辰才触到海底。

海底滚烫，仿佛是熬着一锅粘稠的粥，不停有泡泡滚烫起来，附有隐约可见的动物残骸，人鱼尾骨和人的尸身。

腐烂发臭的味道就是从这底下冒出，尸体腐烂，残缺不全的游魂陆续不断从底下冒出，挤入黑暗里，加入黑水大军。

阿绛捂住鼻子：“好臭，果然是灵魂腐烂的味道。”

神湘蹙眉，将她拉至身后：“戒备留神。”

阿绛点头，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脚下避水珠硌到一个什么东西，隐隐卡住。

她低头，看向脚下，是一个骷髅头，头上有黑色繁复古老的图案，她拽了拽神湘：“是噬魂阵。”

神湘点头，把骷髅头踩下去，避水珠继续往前。

阿绛咽了咽口水：“……”好粗暴！

神湘垂眸看她：“我教你的破阵口诀，可都还记得？”

欲哭无泪，记是记得，可也太瞧得起她了……

破解噬魂阵需二人合力，分站阴阳两眼，入八阵，同时各个击破，谁快一秒，慢一秒，都会失败。每失败一次，阵法就会吸收破阵人的灵力，加强一次，第一次破不了，后面就难上加难了。

阿绛头皮发麻：“师父，我……我不太熟练。”

神湘：“此阵不难。”

阿绛欲哭无泪：“……”

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