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几千魔兵，说少也不少。阿绛杀红了眼，扛着刀砍累了，滚到莲花里休息。

族长瞧她一身红衣，被魔族的黑血染得斑驳，红黑交织，身上煞气又重，一时竟分不清是敌是友，不敢贸然上前。

砍了大半，还剩一千不到的精锐魔兵。

阿绛提着刀出来，那些魔兵四散退出去。外面鸿荣已经落败，他们更是没了主心骨，到处逃窜，被水灵珠的结界弹回来。

阿绛提着刀追得欢实。

神湘提剑刺向鸿荣七寸处，结果了它的生命。

走进殿内，里面满地狼藉，都是阿绛砍碎的肢体。

族长看到白衣男子，只觉莫名熟悉。

神湘走过去：“族长出列。”

族长忙出来，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冲白衣男子行礼跪拜。

神湘颔首：“我今日解你东海之危，你需将鲛珠与寄生在凡人身上的幼卵一并召回，勿要伤人性命。”

“是。”族长俯身作揖。

神湘扫了一眼莲花结界里的众人，不乏有些散仙，又问：“东海如今分支水神使者是谁？”

里面无人敢应。

族长恭敬道：“回禀恩人，是祝融仙上，仙上离开东海多年，暂将使者一职交由老身，因为害怕魔族夺走定海珠，鲛珠带着定海珠避祸去了。”

神湘眼底划过一抹了然：“速速召回定海珠。”

族长忙不迭点头，又忍不住试探地问：“恩公，可愿留个姓名？也叫我等日后知晓去何处报恩。”

神湘捏了捏拳头，转身：“不必了。”

走出殿外，阿绛扛着刀还不紧不慢地逗着那几个散落魔兵。

“阿绛。”神湘扬声。

阿绛转头看到神湘，应了声，抬起刀将几个魔兵尽数斩杀，收了刀跑过来。

神湘抬手在她额间一点，红莲印记生成，身上的修为被尽数压回去。

莲花结界散去。

阿绛瞥见角落里鸿荣的尸体，忍不住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么大一个宝贝。”

她欢喜地扑过去，身后殿内出来的众人皆是一惊，想起她方才杀敌的凶残模样，忍不住抖了抖。

神湘无奈地摇了摇头，扔过去一把匕首：“莫要弄得太脏。”

“好嘞~”阿绛接过匕首，手起刀落，割下蛟蛇的触角。

这触角是宝贝，有它傍身，可号令百蛇。

又挑了蛇身筋落出来，回去炼化炼化，能成法器，这可是万年修为的蛟蛇呢。

众人呼吸一滞，人鱼天性善良，实在看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默默退远了些。

只是这蛇皮不能要了，万年的蛇皮，比玄武龟的龟壳还要坚硬几分，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被神湘戳得到处都是窟窿，暴殄天物！

收拾完鸿荣的残骸，阿绛归到神湘身边。

两人行至深谷悬崖边缘，族长见他们要往下跳，忙出声制止：“恩公莫跳，底下有噬魂阵！”

两人没理会，双双跳下去。

众人惊呼，扑到悬崖边，却见底下白光大盛，底下呈阴阳太极圆盘，白衣男子站在阴阵眼处，红衣女子站在阳阵眼处。

两人相对而立，双手结印，拔地而起，地面露出阴森古老的噬魂阵图案。

两人闭目，双手动作几乎重合，十指翻飞，逐个击破阵眼，默契十足。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噬魂阵被破，游魂失了束缚，冲出山谷，在水灵珠的结界里乱窜。

众人大惊，抱头蹲下。

红白两道身影自深谷冲出，背对而立，口中念念有词，男子低缓温润的声音和少女清脆的声音重叠。

有蓝色的光凝结成字，从二人口中缓缓飘出，在空中结成长卷经书，游魂怨气被吸收净化。

那些魂魄慢慢找回理智，回归元灵，亮如繁星，悬浮在两人周围。

族长大惊，看那长卷成书，卷首赫然写着“冰心诀”。

竟是冰心诀！

净化完成，神湘收回水灵珠。没了结界束缚，那些被净化的游魂缓缓上升，往鬼道轮回处去。

族长失态地往前几步，想喊住二人。

神湘垂眸看过来，飘动的白纱露出下颌。

族长大惊，看到那男子噤声的手势，忙捂住嘴，眼泪从脸颊划过，泣不成声。众人不解，围了过去。

神湘拉着阿绛缓缓上升，离开深海。

重见天日，外头已是深夜。

原本被黑水侵染的港口恢复了原先的澄净，只是许久没有人出海了，海边停靠着不少船只，不见人烟，没有灯火。

神湘立于港口处，看着脚底的深海，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绛正抖着百宝袋，数着刚刚从海里顺上来的宝贝。

周围寂静，只有海浪拍打石礁的声音，天际悬挂着一轮圆月，在海面洒下银辉。

海风拂过，白色衣袍和红色裙摆缠绕在一起，神湘垂眸，看向蹲在脚边埋头清理“战果”的小脑袋，伸手拍了拍。

阿绛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怎么了？”

神湘示意她看海面：“你听。”

阿绛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海面。

隐隐有人鱼的梵唱声从海底传来，一阵比一阵强烈，是那族长的声音。

没一会，城里涌出许多人鱼，竟无一丝声响，城门上的小兵正打瞌睡，摇摇晃晃的。

带队的是红萝，手里捧着定海珠，人鱼们手里都捧着鱼卵，想必是从人身体里取出来的。

阿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密密麻麻的人鱼靠近海岸，接连下水，一圈圈溅起水花，尾巴在海面几个起伏，消失在月色下。

阿绛转头去看神湘，罕见地在他空寂寂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悲悯的情绪。

阿绛不理解他的情绪，只好靠他近些：“主人，你难过吗？”

神湘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弱肉强食。”

阿绛赞同地点点头：“他们太弱了。”

神湘侧头看她：“可凡人更弱，即便被摧毁家园的不是他们，最终，也是他们遭殃受害。对于他们来说，灭顶的浩劫，我们只要动动手即可化解。这便是凡人信仰神，寻求庇护的原因。”

阿绛眨了眨眼睛，神湘说的没错，可是她不同情凡人，但神湘心底悲悯他们，怜爱他们。

这样想着，阿绛对凡人的敌意似乎少了点儿。

她抬头，神湘望着远处的海面，月光洒下的银辉倒映在他的眼底，流光交错，煞是好看。

阿绛瞧迷了眼睛，只觉得心忽然漏了几拍。

她并非良善之人，也没什么大爱，神湘为解决凡人的这场祸事，入海捣毁黑水根源，了结了祸端，而她，只是杀得过瘾，打得开心罢了。

“走吧。”神湘转身。

阿绛忙收了脚边的宝贝，跟了上去：“主人等等我……”

两人回了客栈，到第二天，百姓发现黑水消失，早已聚到海岸边欢呼观望，但一时还不敢下水。

城中男子，莫名其妙病倒了许多，一大早，城中大夫已经开始供不应求跑断腿了。

阿绛从窗户往下看，少了人鱼假扮的人，街上一下冷清了许多，加上抽出鱼卵病倒的人还瘫倒在家，昨日还喧闹繁华的街市，今天已经是冷清寂静，小贩还支着摊儿，但往来没什么人。

神湘：“走吧。”

阿绛转头：“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