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曳跟着苍鸢在四通八达的地下电道里穿行，电缆主管又粗又圆，四周围着稍细一些的小管，十几只猫就踩在通体漆黑的塑料管上，犹如即将在夜间执行任务的刺客。

数不清到底过了多少个七拐八弯，等林曳被苍鸢告知可以上地面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要是在这之间苍鸢故意骗她去个偏僻地，十几只猫一起上要把她解决掉，她都不一定跑得脱。

好在东区猫群见识过林曳的实力之后都自觉地保持了敬畏和沉默，就连裂耳这个骚话连篇的碎嘴子也已经开始承认它没有当老二的命了。

待到林曳从另外两块石板的缝隙之间探出头来，天色都开始擦黑了，她在地面站好回头望去，原来刚才这一通绕，苍鸢它们已经到了湖的另外一边，也就是她之前住的宿舍楼这边。

八食堂的饭菜香气一股股地飘出来，林曳的肚子就一阵阵地叫起来。

【啧啧啧，小可怜，没人喂饿肚子了吧？】

林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谁啊？

苍鸢倒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脚步又轻又快，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裂耳捅了捅已经自行下地走路的断尾，疑惑地说：“你有没有觉得鸢哥的背影特别帅啊？”

断尾瞟了它一眼，还是不由自主地去观察了一下苍鸢，好像确实比以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多了一点活力。

“有什么问题？”断尾向来不兜圈子，想不通就问。

“问题大了去了！”裂耳凑近断尾的脑袋，神秘兮兮地说：“平时一副谁都要揍的脸，今儿一见Alice都神清气爽了。”

断尾不以为然：“它见泡泡也不凶啊。”

裂耳冲着断尾“去”了一声，说：“那跟见泡泡能一样么？对泡泡是温和，对Alice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地动山摇……”

断尾头疼得很，道：“所以你要说什么？”

裂耳收回比划得天花乱坠的爪子，垫在下巴上，意味深长地说：“我看鸢哥这棵老铁树——要开花！”

断尾忍不下去了，一爪子把它从别的猫身上掀下来：“架打得差思想也不先进，别剥削你同胞！”

“嗷——”裂耳今天第四次被自己人插刀了。

林曳听着身后传来的哀嚎，刚想回头看是什么情况，就被苍鸢面无表情拦住了：“不用管，发情而已。”

林曳一头雾水，猫冬天也发情？

【咳咳……随口科普一下，猫咪发情一般是2-10月的。12月还发情的……可能遇见真爱了？】

“我们到了。”苍鸢的声音打断了林曳和choker的科普交谈，她抬起头朝前看去，在一棵枝叶繁茂的灌木下架着两排高低木板，中间用好几张小木板隔开，每个小隔间里都铺着一个小垫子。木板的四周有纸壳，似乎是可以活动的。

这一看就是有人特地为流浪猫做的，虽然有隔间，但是显然并不够她身后这十几只猫都住进去。

“东区自从建了流浪猫之家，一些中区和南区的零散猫咪就过来蹭地方了。”苍鸢垂下眼睫淡淡地说。“它们基本是被流浪犬或者人赶出来的，甚至还有人特意来这里遗弃自己不要的猫。”

“这里吃喝不愁，每两天有食堂的师傅留一点剩饭给我们。但是猫多了，就会有喜欢闹事的。”苍鸢神情倨傲，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

“为了震慑那些贪心不足的猫，从断尾父亲这代开始，东区坚守能力者居首位的规矩。”

“它说得没错。”断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霸占资源的猫会被联手赶走，作为领导的猫可以享受最优质的资源，但是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林曳理解地点点头，暴力机关总是维持规则正常运转的绝对保障存在。东区现在的流浪猫规则，有些近似流浪狮群联盟，但重点并不在于谁做头领，而在于谁不守规则。

林曳想了想问：“如果它不愿意承担呢？”

断尾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冷冷地开口道：“那我们就群战，耗死它。”

苍鸢轻轻顶了顶断尾的肩膀，断尾的眼神才重新清澈起来。

林曳假装没注意到苍鸢的动作，问：“你刚说断尾父亲……那断尾从小就在这里了？”

苍鸢点点头，它和裂耳其实都是无意间到了东区，饥寒交迫之际，被断尾捡到，带了回来。

那个时候正赶上东区树立新规的关键期，几只老猫企图联手杀掉断尾的父亲以分占资源，苍鸢和裂耳的加入无疑使断尾一支的地位稳固起来。

新规实行后，断尾的父亲因为身体虚弱，终于在一个酷暑的下午永远闭上了眼睛。

【流浪猫的生存环境恶劣，寿命本来也不长的。】choker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林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难怪她一进树林，苍鸢就带着一群猫包围了她。这要是换了别的猫，被车轮战打过一遍之后肯定至少要夹着尾巴抑郁一段时间才能从群殴阴影里走出来。

“不说这个了。”苍鸢一甩尾巴：“去吃饭吧，闻起来今天有鱼。”

林曳看着一听到“鱼”就有点抑制不住兴奋的断尾，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明明还是个孩子嘛。

可等林曳走进纸壳圈，才发现氛围有一丝丝不对劲。

隔间里的猫见苍鸢来了，全都从自己的小垫子上下来站好，只有一只全身黑白奶牛斑纹的花猫趴在低架的隔间里，听见它们进来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泡泡。”断尾拨开猫群走上前去：“你怎么了？”

地上站着的猫里有一只年纪较长的母猫看不下去，抬脚走到了苍鸢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小鸢，泡泡好像怀孕了。”

“你说什么！”

林曳看着断尾猛然回头背毛尽炸的样子，深深觉得今天这顿饭大概率是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