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断尾气得一爪子扬起来就要呼到泡泡脸上，林曳伏地而起，一个猛扑把它掀翻在地，像一尊天神一样把泡泡牢牢挡在身后。

裂耳它们听到动静也马上赶来，看见林曳一脸严肃地盯着断尾，都赶紧走到两只猫中间隔开对视。

断尾的面前站着裂耳，而苍鸢明显想也不想地就站到了林曳这边。

被隔断视线以后，林曳的脑子也忽然清明了回来。

刚才救泡泡本来是她看不过断尾不好好讲话非要动手，可是在她真的掀翻了断尾之后，一股佛挡杀佛的战意凭空当胸而起，忍都忍不住。

真是奇怪了。

【啊呀，看来猫咪的战斗本能慢慢觉醒了嘛。】

“战斗本能？”林曳一头雾水。“可是我并不想和它打架。”

【对啊，要不怎么叫战斗本能呢。】

【所以在两只猫打架的时候，最好阻止它们的办法，不是拉开也不是大声刺激。没有第三方危险的情况下，应该迅速隔绝对视。看不见攻击对象，猫咪的思路就会被打断了。】

林曳恍然：“那看来，苍鸢它们对这件事已经很熟练了。”

【嗯，我看它俩反正是一点都不慌的。】

此时的断尾也重新冷静下来，目光中带着极度的愤怒与不解：“你不想要这胎我可以理解，但想绝育是为什么？”

林曳低声问苍鸢：“给猫咪绝育也算是现代人养猫会做的常见流程了，为什么断尾对这件事这么抵触？”

苍鸢作为公猫，虽然也不喜欢绝育，准确来说是有些恐惧和抗拒，但是因为问话的人是林曳，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泡泡是断尾姑姑那窝里唯一一只活下来的小猫了，它是不想自己对不起姑姑。绝育毕竟对身体是个伤害。”

林曳眯了眯眼睛，她要怎么跟这些猫咪解释，事实上绝育对猫咪的身体健康是有好处的呢？

“我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做了绝育不发情，就不会有公猫再来缠着我！”

泡泡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和自己的兄长们对抗。它的眼眶在月光下洇着一圈猩红，表情狠厉又疯狂。

“哥哥，你们都是公猫，你们心知肚明。但凡母猫发了情，就没有几只公猫能扛得住诱惑！它们是交配了舒服了，可是承受痛苦的是母猫，被迫怀孕的是母猫，独自生产养活幼崽的还是母猫！

“在它们受苦受难受驱赶的时候，这些风流快活的公猫都躲在哪里！它们还会和母猫抢食，和幼崽抢食！

“生下来的这么多小猫又有什么用？壮大这个滥情无耻的群体么？”

泡泡字字泣血，接近破裂的嗥声扩散在只余寒风的树林里。

断尾和裂耳被噎得无话可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它们没有想到，被迫怀孕这件事给了泡泡这么大的打击。

“可是，姑姑只有你一个孩子……”断尾艰涩地开口。

泡泡毫不留情地打断它：“你当我母亲是怎么生下我的？你以为所有公猫都能和舅舅一样么？它恨不得我们这窝都死光了最好，免得见着我们恶心！”

“泡泡。”苍鸢终于出声。“你哥也是疼你。”

泡泡的脸上浮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缓缓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和裂耳哥哥都很疼我。”

“可是你们的这种疼爱，真的是我想要的么？”

断尾呼吸一滞，颤抖着问：“什么意思？”

泡泡索性从隔间里爬了起来，走到月色下，立在林曳身边与自己的哥哥遥遥相对。

“我从小就不能出湖心岛，什么吃的都送到嘴边，树也不用爬，老鼠也不用抓。任何对战攻击防守的本领我都没有学过，我连别的母猫都打不赢。”

它的眼神空虚洞深，连胡须都带着麻木。

“我是东区最受宠的小猫没错，可我也是东区最废物的猫。

“每次我想要跟你们出去觅食，你们都用一句‘你还小’来搪塞我。就连我想要找同龄的猫玩闹，你们也会一个眼神一声嘶吼把猫吓走。”

林曳看着述说自己故事的泡泡，它像一座漂亮的陶瓷艺术品，做工考究程序繁复，可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泡泡猩红的眼眶里渐渐染上疯狂：“如果不是你们这种无休无止的‘宠爱’，我又怎么会在对上别的公猫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我没有打斗的本事，躲我总躲得起吧？不怀孕不发情，还有哪只公猫会盯着我！”泡泡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

“你不用绝育，以后就在东区，我们不会再让任何公猫碰你了！”裂耳急吼吼地喊。

“呵——”泡泡笑得讽刺：“看，都现在了，你们还是想着，要把我永远留在这里，永远被你们保护，永远做个小废物。”

“可是哥哥们啊……”泡泡仰起头看着月亮，声音里是无限的苦涩：“猫都有死的一天，照你们这种打法，总有护不住我的时候。那我再靠谁？你们树的敌，都变成报复我的箭，我还要怎么活？”

苍鸢很想说一句东区这个战斗力它们死不了，林曳眼疾爪快一脚踩在它爪背上，狠狠瞪它一眼示意它闭嘴。

这还是苍鸢第一次和林曳这么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它浑身一僵，刚炸开的毛都瘫了一样软软贴了下来。

然而对于断尾来说，它的嘴根本就闭不上，它难以置信地望着泡泡，眼里满是那座碎了的陶瓷艺术件。

这是它的妹妹，是它们三个从小捧在爪心的妹妹。

它舍不得泡泡受一点苦，宁肯把泡泡面前的一切潜在障碍都摆平。

它甚至想过，只要泡泡不愿意，它可以不交配不育幼，就这么一辈子守着它。

可是原来，它自以为满心满眼的拼命付出，在泡泡这里却成为了束缚的枷锁。

它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保护，成了压垮泡泡的心魔。

是它错了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它的妹妹，被它一步一步逼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不惜调转枪头，将它这个软腹朝天的哥哥用力捅个对穿。

它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