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一路跟着蒙古兵来到了瓦剌的也先太师,脱脱不花的帐篷外。
帐篷外站着一队马车,马车上装了几个大大的木箱子,正往帐篷里面抬。这些都是大明的来使,因为朱祁镇此时穿着普通的袄子,低着头,也没人认出来。
朱祁镇当然也不会扯着嗓子大喊:“你们的皇帝来了。”作为历史上少见的被敌军俘虏的皇帝,朱祁镇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蒙古兵站在帐篷口,摆出请的手势,让朱祁镇先进去。
朱祁镇走进蒙古包。
脱脱不花的军帐比他的要大好几倍,平时都是用来和其他部落首领拿来商讨战术的。里面足以容纳十几人,桌椅等,两边还摆放着兵器架。
“见过瓦剌首领。”
来使很自然地问候道。
随后,来使显然也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朱祁镇,连忙拜倒:“臣毕安,见过陛下。恭请陛下龙体安康。”
“快快请起。”朱祁镇没有摆丝毫架子。
随后,大使毕安转向脱脱不花说道:“大明此次来使,为的是稳固大明和瓦剌之间的友谊,就土木堡之事进行和谈。为表诚意,我们这次为瓦剌带来了丝绸五十匹,珠宝两箱,胭脂二十盒,南海珍珠三颗.......”
脱脱不花刚开始对这个来使不卑不亢的态度抱有好感,越听到后面皱起眉头。
而朱祁镇同样也是纳闷。
这个毕安他从来没听说过。礼部的人虽然他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但是应该大概都有个印象。显然,这次大明来使是随随便便就派了个无名小卒来。显然很没有诚意。
不过朱祁镇也没有戳穿,不知道脱脱不花听到真相后是做何感想。
啪!
脱脱不花猛的一排桌子,震得茶水飞溅。
“是你们看不起大明,还是看不起我瓦剌。你们大明就这么点体量?”
说实话,在一旁的朱祁镇听完毕安所谓的丰厚礼物,都觉得丢脸。这点礼物别说给作为和谈战胜国的瓦剌,就算是赏赐给大明某个五品官员,人家都觉得塞牙缝。
更别说在瓦剌耳朵里听起来更像是侮辱。
脱脱不花不愧是常年在草原,在马背上厮杀的汉子,眼里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毕安顿时脸色发白,嘴唇发抖。
“我们是带着诚意来和谈的......”
“你放屁!”
啪一下,脱脱不花把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拍在桌上,吓得后者不敢说话。
毕安求助地看向朱祁镇。
脱脱不花冰冷的眼光也顺着他,转向朱祁镇看来。
“大明皇帝,你们有这么穷吗?难道你们的大明已经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带着嘲讽质疑道。
虽然不知道国内是什么情况,但是朱祁镇很清楚脱脱不花是在探他的虚实。
瓦剌是头狼,一旦闻到血腥味就会疯狂扑上去。而大明此时是中年已过去,已经开始走下坡了。一旦瓦剌发现大明什么时候不行了,就会毫不留情扑上来。
朱祁镇坐在地上,啪的一下,猛站起来,抽出旁边蒙古兵腰间的弯刀,作势欲砍。
“混帐东西!你们就是这样作客的?把我大明的脸面都丢尽了。”朱祁镇龇目欲裂,一副生气的样子。
旁边的蒙古兵连忙夺过他手上的刀,台上的脱脱不花也猛的站起来,走下来打和场。
“干什么,这是!一点小事。”
脱脱不花拉开了他们两个,朱祁镇欲势还踢,毕安则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们,送皇帝回去休息。”脱脱不花让蒙古兵把朱祁镇送回了自己的帐篷。
老实说,刚才的情形把脱脱不花也吓了一跳。
要是刚才大明来使毕安死了,瓦剌麻烦就大了。
虽然脱脱不花非常不满,但是杀了人家的来使,就相当于打了人家脸。大明到时候威严何在,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以后其他朝贡国还怎么看大明?那就相当于彻底断了后路了。
虽然此时瓦剌对于大明的态度非常不满,但是和谈还是要和谈。
原本的瓦剌俘虏了大明的皇帝,士气高涨,觉得胜券在握了。紧接着连续攻陷宣化,呼和浩特,最后更是狂妄的进攻北京,想要问鼎中原。
但是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危难时刻,大明还是有铁骨铮铮的人。内阁阁老于谦,时任兵部尚书,身先士卒,组织京师及后军都督府,拉扯起了二十余万军队,组建火器营,以及八十多门红衣大炮,经过三天三夜的血战硬是逼退了瓦剌军队。
虽然大明在北京保卫战中取得了成功,但是仍有部分残余瓦剌部队遗留大明境内,控制了宣化等省份。
如果不能攻破北京等要塞,瓦剌军队就无法更近一步,入侵中原,于是被死死卡在边境处。大明自然也不是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瓦剌军队被切断补给,如果强行突围,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而大明的担心则是担心瓦剌恼羞成怒下会进行屠城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
两边战争陷入了胶着,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开始商量和谈。
瓦剌虽然已经成为草原上最强壮的部落,但是通过这场战争也认识到了瓦剌实际上和大明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早就没有了继续打的心思。但是辛辛苦苦打下了两座城,还把你们皇帝俘虏,不狠狠敲诈一笔,那都对不起蒙古士兵们。
脱脱不花原本用朱祁镇当筹码,没想到大明不吃这一套。
皇帝,我们还有。
瓦剌傻眼了。
朱祁镇也傻眼了,我一个皇帝,说扔就扔。
..........
天色接近黄昏。
大明与瓦剌的和谈没有结果。大明来使回到了返程的路上。
令脱脱不花纳闷的是,大明来使不停的提出一些根本不切实际的方案,例如瓦剌释放被俘虏的大明百姓,以及以前被俘虏的人。而瓦剌所有士兵退出大明境内,以此换来二十年的和平。大明对以往事情既往不咎。
这一个个方案,听得脱脱不花青筋暴出,忍不住想一刀劈了这个毕安。这些无理的要求更像是来激怒瓦剌的。
更让他奇怪的是,大明使者对于他们被俘皇帝的事只字不提,完全没有要要回去的意思。
这次和谈内容传到朱祁镇耳朵里,朱祁镇是丝毫不惊讶。
朱祁钰是千方百计阻止他回去,甚至巴不得他死在这里才好。
虽然朱祁钰此时为代理监国,也是名义上的皇帝。但朝廷上的大臣依然有二心,对于他这个旧主子恋恋不忘。
因为朱祁镇才是嫡长子,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朱祁镇不在还好,要是一回去,恐怕朱祁钰就位置不稳,压不住朝廷上的大臣,晚上连睡觉也睡不着。
“朱祁钰,我的弟弟。”朱祁镇嘴角一翘,想到了夺天命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他的第一步是要逃出瓦剌。
一定要逃出瓦剌!
他才不想在异国他乡孤独到老。
第一步,逃出去!
朱祁镇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