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冰府一席(1 / 1)北山鹿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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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烈代表买家,更是闵泰这样的大主,坐在宴席右侧长桌的第一席。

他的对面便是齐正明,一个面目红润如章玉权一般富态的中年人。

屠烈这边往下,都是冰府的商人,无疑是借机与这位督员多聊几句,保不齐哪句话就触动了商机。齐正明那边则是蹑风堂的各大主事,整席下来一共十二人。

屠烈只是个挂名的督员,这一路上随在身边之人才是闵家真正的督员,关于这逢场如何作戏,话至多说到几分,沿途早已灌输许多,这个局屠烈倒是不慌。而且从那人的说辞来看,闵家乃是裕芝斋的老主顾了,没人会把屠烈当外人。

一上来,章玉权说了一些“长途劳苦”“感念在座”的客套话,旋即便是推杯换盏,紧接着便满是“南南北北一家亲”的意味了。

与施家相比,冰府商界这些人只能算是二流,巴结谄谀闵家不必多怪,而对面又是只管运货的通号,场面越融洽越代表前路越畅。吃定一府本是一家通号不敢想象的事情,可此时看来蹑风堂大有成为第一家的可能。

屠烈神情自若,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容回一禀”“但听东家”“定然详探”“共赢为上”这些万能金句轮番着用,凡是细的东西屠烈一概应付。冰府商家们却也不深钻,他们的实力和林震元差不多一个级别,能让闵泰记住一个名字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

外面风声劲烈,章玉权在冰府商界的地位又非同一般,能入此席的商家必定都是至信之人,对面都是有肉便冲的狼,此刻操的这个局,不免让人心念翩翩。

酒过三巡,齐正明忽然起身举杯,“章头家莫要见怪,齐某此来备了好物,也想听听高人之见,冰府大商俱在,这等场合可不多得。”

此一言正合章玉权心意,这一席占全天时地利人和,同样的话这功效得看什么人说。

至于这位神通广大的人,冰府商界早有耳闻,那些与章玉权甚为熟识的人也曾得过这位大师的指点,对这当众现身早已期待许久。

不多时,众目齐动,大厅的入口处,一位青衣长者迈步而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座之人都站起身来。

这一幕足见老者挣来的声名,其预料无有错漏、其见解豁朗超然,凡依其言之言都是格局之变、大路之通,绝非欺世盗名之辈。无形间,正也因为此人,把一府商界黏合起来。

大师走进之前,厅中怡人养目之物已然备好,正中一块宝石,似一面缩下来的陡崖,光滑却不失纹理,从上到下色彩飞花,如晨云夕晖组叠一处,细里之间有春夏之葱、秋冬之藏,端的一件绝世立璧。

果不其然,满意之色溢于其表,大师绕步三匝,徐徐款款,沉其思、颐其神,妙然颔首。不过周边当世大家黄尊石的书法,却让大师目有不盈,此间之人并不见怪,大师乃是书法高人,所谙所遇非寻常之人可道。

赏阅良久,大师缓步而前,此席用意不必多言。

“正所谓人之凶吉难卜,商之通理如是。今时诸君共襄一席,老夫以为正是一界改换之时。得机不决,难有再复,眼下冰府风声无需多言,隆天之事非我等可议,拓地之举却正勠力之时。”

此间妙处在于,归根结底大师是个局外人,局外人的话能入心当入心,不能入心无伤情面,这里头的道道可比在座拎出一人适然得多。

少许铺垫之后,大师步入正题,“诸君皆临,意味冰府一界齐整,诸君同心,意味今后百商南下,此为其一;齐堂主亲临冰原,所求亦是阔大台面,通行之道不做旁言,此为其二。惟有这两者相合,方能借助这道风声,将从前的悍烈者、跋扈者扫出冰府商界,若此间诸法有道,不论千年之期何种结局,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世间从无固定命理,人事绝无百代永昌,看似气运不足、看似人力不继,实则诸端都是虚象。山转水转,人方得转,消消长长方为定数,惟有这般永动才是天地之奥义。”

在场之人无不颔首,大师说得含蓄,但这所谓定数人皆有数。

可这般口口声声转着转着,大师自己却越发僵硬下来,也不知怎的,自打自己开口便觉一道寒光绽个不停。这章玉权齐正明安排的局,大师自是放心踏实,便也不曾细查此间究竟是哪些流流道道。

凝定下来细看几分,大师忽一阵栗然,这才发觉到席间有一位颇为陌生之人,一个他在冰府从未见过的人。

片刻之间,四目相对。

陌生,是当下的陌生。

熟悉,却是久远的熟悉!

骨碌碌碌……

不知怎的,大师手中的瓷球忽然脱手滚落而去。

早在他进来时,屠烈的眼睛便一刻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去,不管他观什么好物、说什么商理,屠烈都不曾多念一分,他满心的思绪都是这个人!

“你儿欺师,狡诈得很!”

“老谷子,我知你家富足,但人生一世焉能不谙学问?仓廪再足每食不过一箪一豆,而学问是经世传宝、天人永飨,圣贤有云,衣食之欢为壑,经纶之修以平!”

屠烈这辈子就遇见过一个教书先生,所有与学堂有关的记忆都离不开此人,哪怕把黄泥认成黑土,他也不会忘记这位先生的样子。

在先生眼里,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比屠烈更顽劣的学生,别人在学堂诵书,他在堂外的高树上掏鸟,别家的孩子老老实实听学,他在课堂的最后头向人家传授套兔子抓獾子的方法。

谁能想到他们会在这等场合相遇,更重要的是,能走到今天是多少的血泪。所以这一瞬间,他们都呆住了,彼此知根知底,但不能对外人多道一言。

假如说破,谁又知道会衍生出怎样的故事?会不会把自己打回原形?那经年之事,那不尽之苦,谁知几分呢?

“你土包子蘸红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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