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知道爱的人离世更难受的,是了解爱的人去世前感受到的痛苦。
苏离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些。
或许她本不需要去了解苏溪在去世前经历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多了解一些,哪怕这会让她痛苦不堪。
“姐,这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人,她叫苏离,没想到是个女生。”
鲍晓静没有说话,苏离静静站在门边看着鲍晓静,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你.......”
鲍明显然被苏离哭泣这件事吓到了,他疑惑地看着苏离讷讷道:“你没事吧?”
说着,鲍明从桌上拿了几张抽纸,递给了苏离。
苏离擦了擦眼泪,微微仰面,长长吐了口气想要将心中的郁结吐出来。
她的胸膛起伏着,过了约莫两分钟,呼吸才渐渐稳定下来。
“对不起。”
“没事。”
鲍明向苏离投去理解的目光,摇了摇头,引着苏离进了客厅。
“我明白你的感受,毕竟你的家人也......”
苏离微低着头,抿唇不语,眸子里有水光晃动,她的家人,已经去世了。
“病总会好的。”
鲍明说着,给苏离倒了杯水,然后看着坐在窗边的鲍晓静,语气里暗含着一丝希冀。
“起码还活着,活着就有机会。”
“.........”
鲍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根针扎在苏离的心脏上。
苏离甚至能够感受到心痛和窒息的感觉。
鼻腔有一波接着一波的酸意泛起,她的姐姐,她的亲人,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吧?”
旁边的鲍明问道。
苏离不知道鲍明的这个问句是想安慰她,还是安慰鲍明自己,又或者是安慰鲍晓静。
可这句话对于苏离来说,简直是给她本就疼痛不堪的心脏又补了一刀。
苏离不是一个喜欢自虐的人,她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喉头微微哽咽,苏离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即使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带有过多情绪,可依旧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哽咽道。
“我姐姐......已经不在了......”
语落,鲍明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着苏离,眼中微微有震惊之色,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鲍明选择噤声不语。
“我......要不然,我先去拿日记本。”
鲍明找到个理由便溜了,客厅里只留下苏离和鲍晓静两人。
安静的客厅里,似乎掉一根针都能被察觉。
悲伤的情绪填满了这个空间,空间里压抑的气氛让苏离喘不过气,似乎只有哭一场,才能够舒缓。
苏离吸了吸鼻子,不断提醒自己,这里不是在自己家里,不能将负面情绪表现得太过分,要克制。
在她捂着胸口,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时,斜前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恨不得杀了他,带他一起去死。”
鲍晓静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那声音饱含恨意,带着阴冷的气息,让人觉得仿佛来自于地狱。
苏离一脸骇然地看着落地窗前那个抱着膝盖的女人。
从她坐的位置,只看得到鲍晓静的背影。
苏离看不到鲍晓静的表情,但是通过鲍晓静的声音,苏溪能够知道鲍晓静虚弱极了,她恨到了极致,同时也绝望到了顶点。
鲍晓静像是刺猬一般,将自己抱成一个团,坐在阳光下。
那模样似乎是想要保护自己,可她终究不是刺猬,伤害已经发生在她最柔软的心脏上,且不可逆转。
苏离叹了口气,苏溪也好,鲍晓静也罢,都是可怜人。
卧房传来脚步声,鲍明拿着一个红色皮面烫金本子走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刚才对苏离说的话,鲍明挠了挠头发,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对不起啊。”
“没事,是我没有告诉你。”
苏离说着,眼睛看着鲍晓静的背影,心中情绪平复了许多。
这世间很多可怜人,苏离舒了口气,接过了鲍明手中的本子。
红色皮面本子上那用烫金字体镌刻的“love forever”被划开了,隐隐露出下面的白色的底。
苏离抬手,轻轻抚摸着这被划开的字体,仿佛是在抚摸着一个个伤口。
“家里人怕我姐姐想不开,给房子加上了栏杆,而且把所有的刀子全部收起来了。”
苏离微微点头以示回应,然后打开了笔记本。
打开笔记本的瞬间,苏离脑袋里一个炸弹“嘭”地一声炸开了。
“是他!”
“你认识赵新阳?”
苏离眼中噙满了泪水,咬牙恨恨道:“何止认识.......”
看着赵新阳三个字,苏离红了眼,她微微喘气:“我姐姐就是在认识他以后出的事,就是赵新阳!”
苏离声音提高了不少,眼睛里似乎下一秒就能蹦出火花。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鲍晓静终于说话了,她缓缓站起,看着苏离,眼睛通红。
“她叫苏溪。”
鲍晓静一怔,接着表情变得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鲍晓静说着哭了起来。
“是赵新阳告诉我,苏溪一直倒贴纠缠他不放,我才找到苏溪对她说了那些话,让她离开平城的。”
鲍晓静说着,佝偻着脊背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
“不怪你.......你和她都是可怜人,你们都是被骗了。”
可恶,苏离抿唇,赵新阳不仅伤害苏溪,居然还抹黑苏溪。
鲍晓静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发抖,她依旧是抱着自己的姿势,哭泣不止:“他们都说我脆弱,说为什么这点都承受不了。”
说着,鲍晓静捂着脸变得泣不成声。
“他们错了。”
苏离拍了拍鲍晓静微微发抖的肩膀,那一瞬,她仿佛是跨越了时空,正轻轻安抚着无助的苏溪。
是啊,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听起来是很丢脸。
可是,这个叫赵新阳的男人设下了圈套,让苏溪和鲍晓静一步步沦陷,将赵新阳看作是世界的全部。
当赵新阳走了,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受害者失去了一个男人,可对于受害者来说,是世界崩塌了。
苏溪眸色冰凉:“你失去的不是一个男人,是世界。”
一个带有欺骗色彩的世界。
语落,苏离被一双如枯木般的手臂抱住了。
苏离并没有闪躲,她轻轻拍着鲍晓静纤瘦的脊背,仿佛时间错位,她所面对的不是鲍晓静,而是当初独自在泥淖中挣扎着的苏溪。
她死死咬着牙关,以让自己不至于哭泣,半晌,苏离喃喃道:“我要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