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祖母要我带姩姩回来的。”
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他绝不会带司锦姩来这个每次来都会让她心情不畅的狗屁宴会。
“祖母?”
朔月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去见一下老人家吧。”
“多谢朔月夫人。”
牵起司锦姩的手,慕景弦带着她往楼梯处走。
“不过……”
两个人将将要与朔月夫人擦肩而过时,她又开了口:“不论祖母那里怎么说,姩儿跳海一事,仍是需要你们夫妻二人给我一个解释。”
“明白。”
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句,慕景弦连头都没回,直接带着司锦姩上了台阶。
“这家庭关系好复杂。”
待前后都没什么人了,司锦姩才声音低低地抱怨了一句。
“司家是大户,虽说现在已经因为后继无人没落了,但到底是曾经的贵族。”
慕景弦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
“后继无人?”
跟在他的身后,司锦姩抓着他的手问:“刚才那么多人呢。”
“那些人没用。”
到了楼梯顶层,转过一个弯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一侧做了雕花窗的设计,看得到远处的景色。
另一侧则是画着十分恢弘的壁画,一时吸引住了司锦姩的目光。
“这是司家先代们的故事。”
停下脚步,慕景弦指着壁画:“据说司家是北欧神代某一族的后裔,承袭北欧神代的祝福……”
“耶梦加得……”
走近壁画几分,司锦姩低声喃喃打断了慕景弦的话。
他这才发现画中有一条贯穿全画的巨蛇,因为颜色比较暗,离灯光又比较远,所以并不显眼。
“你知道这个?”
司锦姩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
耶梦加得,她偶然间遇到的巨蛇,打了一架之后成为了好朋友。
在发现她异于常人的精神力之后,带着芬里尔与她签订了魔宠的契约。
“据说它是负责守护司家魔宠。”
“你很了解司家的事情?”
手指在壁画上轻轻摩挲,她抬起头眸光定定地看着慕景弦。
“因为姩姩的关系,了解过。”
“原来如此。”
收回手,她的视线转向外侧,嘴里轻声道:“走吧,不是要见她的祖母。”
夜幕悄然而至,司锦姩只记得似乎离开宴会厅之后他们走了许久。
可始终都没有见到塞唯娅的祖母。
“这条路没问题吗?”
终于停下脚步,她有些疲倦地用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穿着参加宴会的礼服走这么长的路,简直太难受了。
更别提她脚上还穿着一双细高跟了,这一路光扭脚都扭了好几次。
“累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偏头看着她:“祖母住的楼不在同一栋,两栋楼之间从内部走距离比较远。”
“这么远的路怎么也没个车什么的。”
她靠着墙壁将鞋脱了下来,转着脚腕放松已经有些水肿的脚。
“从外边走就有。”
他上前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足尖,轻轻按揉起来。
司锦姩的面色瞬间通红:“你……你干什么!”
“别动。”
一手握住她的脚踝,阻止她将腿收回,另一只手用着恰到好处的力,继续按揉着她的足心:“你是容易水肿的体质,走了这么久脚应该很痛了吧。”
垂着头看着认真帮她按脚的男人,司锦姩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塞唯娅,他大可不必如此。
可一想到他那时候说哪怕塞唯娅气他,他也还是希望她回来的语气,她又有些不忍心。
何况她还用着他心爱的人的身体,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己没什么计较的资格。
“那只脚。”
帮她穿好鞋,他伸手碰了碰她的另一条腿。
“不用了吧,我们还要赶去见祖母不是吗?”
好像被按摩过的那条腿确实轻松了一些。
“祖母如果知道去见她的路上,我让她的宝贝孙女受了累,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仰起头,笑得十分明媚。
晃花了她的眼,也将本就昏暗的灯映得失了光彩。
完全是无意识的,司锦姩被他褪下了另一只脚上的鞋。
“你会后悔吗?”
等她的第二只鞋子再次被穿好之后,两个人重新上了路。
“你指什么?”
“要我假装她。”
慕景弦脚下一顿,司锦姩一时不察。
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捂着鼻子一脸不满地看着他:“干嘛突然停下来。”
他眸光深沉地看着她,好一阵后,才又重新往前走:“你觉得,记忆不同却用着同一副身体的人,还是这个人吗?”
“你这个问题好哲学。”
看着前边长长的走廊,司锦姩沉吟片刻:“应该不是吧。”
“为什么呢?”
“记忆是一个人走过的路吧,每个人经历过不同的事情之后,在无数经历堆砌之下,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如果说那些经历全部都被抹去了的话,不就等于一个人曾经存在的痕迹被抹消了吗?”
她一脸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慕景弦一直侧着头看她。
“没有过去的人,就算有未来,又怎么还会是曾经的那个人呢?”
这样说着,司锦姩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面上一脸呆滞的司锦姩。
“我剥夺了他的过去……”
眼中带着几分绝望,司锦姩看着面前的慕景弦。
她封锁了他的记忆和异能,本意是想要保护他。
可是在她穿越到书中之前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她的做法并没有真的起到实质的保护作用。
不仅如此,还让司马砚冰有了可趁之机,险些分裂了他们俩。
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失去了记忆的人还会不会是原来的人。
更没有真正地意识到那时候,慕景弦口中的他是谁根本无所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就在回答慕景弦问题的那个瞬间,她意识到了。
对于失去了过去记忆的慕景弦来说,因为没有过去的那些东西,所以在他们二人的感情中,他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
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发脾气,也不明白她的不拒绝,即使她告诉他司娴和司暮并非是某种龌龊手段之后怀上的,他也仍是心有介怀。
他介怀的并不是她擅自生下了他的孩子,而是他没有那一段他们曾相爱的记忆。
慕景弦看着她的眼泪猝然落下,整个人忽然有些无措。
“你怎么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揽入怀中安抚。
却听她哭得愈加厉害。
看着愈来愈暗的天色,他在心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