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屏气上，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

只是由于缺氧脸色越来越红，坐在床沿的男人似乎终于发觉她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站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

转过头再看，司锦姩面上的红色果然有缓解的趋势。

“你这性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强硬，嫌屋里闷也不肯开口要求开窗。”

调整呼吸的司锦姩只是抬眼瞟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做声。

秋夜的风顺着开着的窗吹进房间，带着些干燥的寒凉。

屋内只开了环绕屋顶一圈的顶灯，站在窗边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她看不清。

回想了一下自己从离开大厅开始，一直都在酒店的监控之下，慕景弦一旦发现她不见了，去查监控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自己吧……

“他如果能来，早就过来了，至于你在这一觉睡醒还没见到他人？”

与站在窗边暗处的人不同，司锦姩的头顶上有一个直直打下光束的LED灯。

对方的表情她是看不清，可她的表情却是清晰印入对方眼中的。

“被掳走的不是简繁悠吧？”

“终于舍得开口了？”

似是对她的识趣很是满意，对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别弯弯绕绕的了，司马砚冰。”

在别人的宴会上大费周章地设计她，她可不会认为他只是为了来和她聊天。

“不是。”

司马砚冰抬腿走到司锦姩面前，蹲下身看着她，“你果然是最聪明的。”

偏过脸冷笑一声，她并不把这句话当做夸奖。

能找一个看起来跟简繁悠有八分像的人来做饵，想必背地里对她的调查一点也不会少。

这种情况下还要她给他好脸色的话，未免就太没眼色了。

见她软硬不吃，司马砚冰也不恼。

只是坐在她对面，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银色的瞳孔中，掩着几分深情。

司锦姩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想理他。

两个人僵持片刻后，司马砚冰站起身，再次坐回床边。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些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司锦姩只抬了下眼皮就没了动静。

“被炸掉的是我的研究所，你躲过一劫却像死在里边儿一样，对我这么大敌意是怎么回事？”

迎上司马砚冰探究的眼神，司锦姩没好气道：“我的所有研究资料都没了！”

“凭你的能力，要想重新整理那些资料，也不该是难事。”司马砚冰说得很是随意。

“没兴趣了。”

她撇开眼，语气很是随意。

“我还是喜欢你长头发的时候，起码性子比现在好太多了。”双手捧在自己的心口，司马砚冰脸上是一副受伤的表情。

司锦姩无心理会他，但是对他话语里那句“长头发”起了疑。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留过长发，司马砚冰与她认识之后，她的发长从未超过耳朵。

他这句长头发说的实在是有些奇怪。

“你说……”

“你折腾半天把我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我叙旧的？”

懒得继续与他虚与委蛇，司锦姩干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对于她突然出声，司马砚冰似有一瞬怔愣。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朝着她咧了咧嘴角：“若是我说，确实如此呢？”

“脑子进水了就去治脑子，不要有事没事就犯病。”

她的回答依然毒舌且丝毫不给他面子。

司马砚冰低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明白，”他说，“到底是什么让你选了慕景弦。”

听到慕景弦的名字，司锦姩抬起眼，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司马砚冰一眼。

“两次。”

注意到她的目光，司马砚冰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乍听之下，她只是将两次当做了最初与慕景弦相遇，以及爆炸发生几年后，她再次选择了慕景弦。

这让她心中有些惊慌。

像是注意到司锦姩的慌乱，司马砚冰垂下眼，朝着她笑了一下。

“你从不信我，想来是因为我当初险些害你遇险。

“但是我置你于险境，他就没有吗？明知你精神状态不好，你想去哪儿他就带你去哪儿，根本无视你能不能承受。

“宁可看你痛苦，也不肯放你离开，他做的比我过分千倍万倍，怎么你却一点不记恨他呢？”

司锦姩蹙着眉认真盯着面前的司马砚冰：“你脑子坏得厉害，赶紧去医院挂个神经内科看看，别耽误了。”

虽然她一直知道司马砚冰想法和思维都异于常人，但是能睁着眼把瞎话说成这个样子，她也着实觉得佩服。

“你觉得我在骗你？”

垂着头笑了两声，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可司锦姩并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若是往常，她定是能怼得他无话可说。

然而今日她是个被绑架的倒霉蛋，而罪魁祸首把她绑架来的唯一目的，是和她叙旧唠家常。

除了有病之外她真的没什么话好说。

毕竟对一个脑瘫绑匪，能说些什么呢！

“慕景弦远比你想象得阴暗恐怖得多，只是他瞒着你没让你看到。”

司锦姩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拜一拜了，怎么这年头一个两个上赶着都要在她面前数落她老公不好？

这年头是宁拆一桩婚，不毁一座庙了？

“你不信也罢，我总归还是要告诉你。”

走到她近前，司马砚冰伸着手朝着她的脸上摸去。

碍于手脚无法行动，司锦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触到自己的脸。

“别太相信慕景弦，他也有瞒着你的事。云都异能界要乱，背后没有人又怎么可能乱到如今这样。”

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司锦姩瞪着眼恶狠狠地看着司马砚冰：“人人都知道异能界能者众多，这种情况下有人想在异能界打出名声，做些边缘事件打乱异能界并不奇怪。”

“怕就怕这打乱的目的，并非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噼啪声，仿佛小鸡从内敲碎了蛋壳。

司马砚冰低着头摇了摇：“啧，竟然来得这么快。”

抬头再看着司锦姩，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若是你想查异能界之乱的源头，不如深夜跟踪一下你的枕边人。”

噼啪声越来越大，最终在一声沉闷地噗声之后，房门那边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会是你我合作的时候。”

司马砚冰的身影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从窗口消失，司锦姩偏头朝门的方向看去，慕景弦一脸惊慌地冲进门来。

“姩姩！”

“我在这里。”

她探着身子回应他的呼唤，却因为身体失去重心而倒在地上。

手忙脚乱地给她解开了缚住手脚的绳子，慕景弦看着她四肢上红色的印痕，眉眼间全是戾气。

“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她的手脚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

连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都有些困难。

“以后一个人别乱跑。”

没人知道他忽然发现坐在那里的司锦姩不见了的惊慌，更别提到了房门口之后发现房间被空间领域覆盖时的恐惧。

几个术法之后意识到这空间领域覆盖了针对他的术法，满脑子的万一差点要把他逼疯了。

“以后不会了。”

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明显超速的心跳，司锦姩轻轻叹了口气。

想不明白司马砚冰绑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深夜跟踪慕景弦？

他以为慕景弦跟他一样闲吗？

慕氏业务繁忙到他跟个电动陀螺一样连轴转，大半夜若是还有精力外出，她也是佩服慕景弦。

“那个刘总，”

回到家在慕景弦的帮助下洗漱之后，司锦姩躺在床上开了口，“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怎么会这么想？”

靠着床头，慕景弦戴着一个金丝框眼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

骨节分明却并不纤细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快敲击，处理着商宴上谈妥的几个项目。

“在角落里放单人沙发和小桌，一般宴会不会这样设置。”

“你怀疑他协同别人一起绑架你？”

司锦姩对上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告诉慕景弦绑走她的人是司马砚冰，虽然她也说不清原因。

不是想隐瞒他，而是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刘总虽然算不上什么正直的人，但是也断不会是那种会协同他人做违法事情的蠢货。”

按下最后一个发送键，慕景弦关掉了电脑放在一旁，之后又将眼镜摘下放在电脑上。

双手抹了一把脸之后，才又继续补充。

“至于角落的单人沙发，算是他家主持宴会的一个特点吧，每一次都有。”

商宴的主持者有一些主持宴会是习惯发邀请函邀请其他人来参加的，而有一些是习惯邀请一部分嘉宾并分给他们一些邀请函，由嘉宾将邀请函发给他们觉得合适参加的人。

前者通常都是主人家有固定意向的宴会，后者则多是主人家用来给自家新一代搭建一些人脉才专门开设。

由于慕景弦不喜应酬的名声在外，所以多数时候宴会的主持者都会通过颜家或者苏家的当家来探听慕景弦的口风。

这一次也是听闻他想见的一个珠宝商会出席此次宴会，慕景弦才临时决定前往。

“每一次都有？”

若是偶然的一次，司锦姩还能怀疑刘总与司马砚冰勾结。

可每一次都有的话，这猜想就未免有些立不住脚了。

“这事留给我来查，你好好休息，别一天胡想瞎想。”

看她拧着眉头，慕景弦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第二日司锦姩终于再一次和裴落落碰了面。

“司小姐您还请稍等。”

将司锦姩引进门的前台小姐姐脸上是十分专业友好的笑容，“裴老板现在有些忙。”

“你去忙吧，我在这等就行。”

朝着前台小姐姐点了点头，司锦姩坐在了裴落落的实验室外边。

看着裴落落戴着大大的防护镜，在实验室里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就想起几年前她还没遇到慕景弦的时候。

可能是年龄小的原因，即使她在分子遗传学方面展现了极为强大的天赋，司马砚冰也并没有给她和裴落落分配太多任务。

每天完成要求的打杂任务之后，两个人经常钻在司锦姩的实验室里拿酒精灯和喷灯做零食。

想来当时司马砚冰应当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阻止也没有因此而惩罚过她们俩……

“来了？”

裴落落的声音强势打断了司锦姩的回忆。

“嗯，”

点了点头，站起身看着一脸倦容的裴落落，“你这脸色看起来像是八百年没睡觉似的。”

“你说要我陪你去异能界，我熬到第二天早晨也没收到你消息。”

没好气地瞪了司锦姩一眼，裴落落眼皮半垂，“你当我这黑眼圈是自己闲的没事跑出来闲逛的？”

司锦姩本就理亏，听她这么说只能双手做投降状，软着声求饶。

裴落落也没真的想跟她计较，径直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耶梦加得的事情你打算查吗？”

在司锦姩到研究所之前就已经发消息知会了裴落落有关耶梦加得的事情，当时裴落落只回复了面谈。

可两个人真的面对面坐在一起时，如何开始这个讨论，又变得有些困难。

这在以往她们的密友时间里从未出现过，一时之间两个人面上都带上了几分尴尬的神色。

“我还没想好，实在想不出它背叛我的原因和理由。”

耶梦加得不是人类，不存在奖励丰厚与否的问题。

同样，因为不是人类，以人类的角度来说更难理解它的想法。

若说是司锦姩往日里对它过于严苛，可那么长时间它从未做过会伤害司锦姩的事情。

片场遇袭的事情姑且还可以用或许耶梦加得确实是对她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对慕景弦有了动物天然的敌意来解决。

毕竟情敌相见彼此杀红眼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拼个你死我活也并不少见。

不论耶梦加得多厉害，本质上它也只是一条蛇。

作为生物，其本能就是会抢夺自己喜爱的异性。

可异能界的事情确然是无法理解的。

回想起他们进门的时候，耶梦加得明明给她易了容，可守门的人在检查完之后看着她的眼神却仍是充满了狐疑。

她原本还奇怪为什么她易了容，守门人却还是那样的表情。

现在想来，大约是从守门人开始，那个易容的术法就没有成功。

“至于为什么耶梦加得要在异能界骗你，或许是……”

轻轻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裴落落猜测着，“它觉得异能界之主不会真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