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剑气自周身环绕开去,带起华裳的衣角翩跹飞舞。
霎时,她的眼中流过一道冷光,腾身而起,躲过铺天而至的银火。
可就算躲闪得再过及时,也免不去一些细微末节,她小腿一痛,淡淡的血腥和焦味便瞬间剖散,勾动鼻尖,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但,更令她意外之事,却是凭空出现两条如臂般粗犷的长链,朝她疾射而来,转瞬间就已来到她的面前。
若她无法躲避,必将受伤。
电光火石之际,腰上蓦然一紧,她却已落入一道陌生的怀里,幽兰暗香隐隐浮动。
她侧眸,只见一向清冷如霜的涿玉君一身冽气,目光如冰,冷冷地盯视前方。
她不觉怔愣在原地。
“顾少主,恕蓝某无礼,请问,你的脑中,是否只有风花雪月之事?”
旋即,恼火的语句顿时入耳,掺进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蒲扇一般的长睫微动,却带出一股不明所以、无辜的弧度。
蓝子岫登时气结,一口怒火不上不下,堵在心中惹得他面色更冷。
一团银火自天边掠空,瞬息而至,华裳心底一惊,连忙一把推开蓝子岫,可她却因躲闪不及,袖口处传开一片烧焦的痕迹。
血肉翻边之中,一缕银色或明或暗,足见华裳的伤势不轻。
她敛眉,不以为意地瞥看过一眼被烧焦的袖口,便不再放于心上,手中灵力旋飞,红袖微鸣,不多时,直指长空中的某处。
下一刹那,剑刃飞空,带出一股强悍的气势,不多时,朦胧成一片的幻境顿时被破,晶莹剔透的碎片四散而舞,毕方的身形也随之出现,朱衣冽冽,面带错愕之色,似是不太相信华裳仅凭一人之力就已破开幻境。
嘴角划过一丝血迹,华裳终究抑制不住体内腾翻的灵力,双膝一弯,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一声闷响。
红袖微微发出鸣动,似在担忧她的伤势。
她轻轻摇首,示意红袖不必太过忧色,她无甚大碍。
毕方见状,已明白华裳此前之言所为何意。
红袖,只是红袖,并非盘古之令。
他垂眸一笑。
可这份笑,似释怀,又似无奈。
“华裳,我想,红袖在你手中,必不会辱没名声。”语调微顿,毕方面露几分欣慰之色,“也不枉我拼死一搏,将她投到人间。”
随话落,红袖霎时化为一片红绫,轻轻柔柔地来回围绕毕方,仿佛在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他垂眸,慢慢抚摸过红袖,须臾之后,一条银芒自他指尖冒出,迅猛掠空,飞快地钻入华裳的额央,再也不见丝毫踪迹。
蓝子岫一惊,立即飞到华裳的身侧,微蹙的眉间,依稀露出几分担忧,“顾姑娘……”
话未完,他却被另一股轻巧的力度推开两步,只见华裳周身猛地涌上一团银火,极快地包围住她,不留一丝缝隙。
他探手向前,手上却冷不防传来一阵炽热。
手中的灵力迅速泛开,结成寒厉冰凉的蓝霜,径自扑向华裳。
下一刻,蓝霜却如同遇到最强悍的对手,瞬间湮没于空,唯留丝丝水气。
长眉紧蹙,蓝子岫心底的警惕更重,可片刻后,一道熟悉中略带温和的女音出言阻止过他,“涿玉君,请停手。”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必插手,她自有分寸。
听言。
蓝子岫收回手中的灵力,静观其变。
只因他清楚如华裳等人的心性,她虽有几分任性和目下无人的高傲,可有些事,她也不会冲动而为。
毕竟,冲动对人而言,无甚好处。
他走到一旁静立,恢复以往清冷如霜的模样,可明眼人一看,却都能见到他藏于袖中的手指,正摆放在一处特别的地方。
看来,涿玉君其人,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时辰一刻一钟地缓慢过去,焰圈之中的华裳,却一改始时的悠闲,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落,眉宇间,也露出几分痛苦之态。
蓝子岫微惊,手中蓝霜开始泛现,若隐若无,气势凌人。
可那番变化却极短,短到仿佛是人的错觉。
下一刻,所有的痛苦皆悉数褪尽,华裳慢慢地睁开眼,口中徐徐吐出一口清气,眉目间,恢复平和。
她转身面朝蓝子岫,郑重一礼,“多谢涿玉君相助。”
蓝子岫则浅浅颔首,语气不冷不淡,丝毫未有冒功的想法,“顾少主不必多礼,此事,若换做旁人,蓝某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番话,远近得宜,却也透出冷漠疏离。
华裳心下不由一塞,暗暗猛翻白眼,可内心深处,却奇异地涌出一股淡淡的安全之感,仿佛只要和他在一起,世间诸事,皆难不倒她。
待到两人一同离开幻境后,天边已晚,霞色如血,鲜艳之处,也有几分凄凉。
山风冽冽,吹得衣袖蹁跹而飞,华裳慵懒地伸下懒腰,顿觉神清气爽。
她的身旁,蓝子岫风姿独朗,清冷的五官之上,依稀露出一缕烟火气息,仿佛九天神邸已跌入红尘,触手可及。
几分逗趣和异样自心底而冒,华裳捂嘴,掩住眼底的笑意,佯装自若,“涿玉君,有件事,华裳不知当问不当问?”
蓝子岫闻声侧眸,清眸中映出晕色,“顾少主请讲。”
此刻的蓝子岫,仿佛温柔得竟不像那个以清冷淡漠出名的涿玉君。
华裳不觉恍惚,旋即握拳清咳一声,神色却逐渐变得认真,严肃,“从古至今,仙门中便一直以练体、筑基、破窍、蜕凡、金丹、元婴、离合、入乘、化神为修炼的准则和等级,可若有人自出生起,就已步入金丹之期,而且……”
语调微停,华裳似想到什么事般匆匆掩饰下去,转移话题,“那该如何?”
蓝子岫诧异地看她一眼,低头沉吟去思索,不语。
少顷,他才徐徐开口,眸中带出浅笑,仿佛星光坠入眼底,清辉柔曼,“一饮一啄,皆为修行,为人在世,自当不愧于心,不负于亲朋,不辱父师之诲。”
一番话,冷漠冰凉,却如冰珠坠落玉盘,让华裳心头一片空明,可同时神魂一震,豁然开朗,如若柳暗花明。
逶迤的山巅之上,蓝子岫身形挺拔,长衣修竹,自有一段铮铮风骨。
华裳见状,心下一紧,像被蜂针蛰到,酥麻过后,竟是一阵苦涩和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