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大牢固如金汤,守卫的大多是城里的精锐,而且是容扬的亲信,他们的势力很难渗透进去。
宋元收买的那个狱卒只是负责打扫大牢外围的,偶尔才有机会跟着进去,了解的消息并不多。
可就算这样,也是人被转移,晋阳大牢周围防守突然松懈之后才得到的机会。
秦风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拧眉思考着。
“你说……容夫人抓司逸到底要做什么呢?”
宋元头皮一紧,身体僵硬,“臣不知。”
秦风好像也没想着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兀自思索着。
以前他还确实没有特意关注过河洛王府后院的事,但以前曾听闻,河洛王十分宠爱他的侧妃,对司逸这个世子更是偏宠,但王府正妃和司黎这个郡主却十分低调,几乎不曾听闻。
“可查到司逸是怎么和那个蛮夷皇子认识的?”
宋元思索片刻,“上次蛮夷使臣进京的时候,二皇子段伏安也在其中,或许是在那时相识的。”
蛮夷自从前朝那一战,安分了许多年,近年来休养生息,元气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又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上次蛮夷进京,是京城巩固对边疆的权威,也是蛮夷皇室对中原实力的试探和观察。
秦风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那是阳春三月,秦风只带了几个暗卫便衣出宫,身边只有一个侍卫伺候,架着马车到郊外去踏青。
湖光水色,美不胜收,秦风也是到了才知道,那日,郊外的岩心亭中正在举办赏花宴。
早开的花一时花团锦簇,湖心一座巨大的亭子,四面都有小桥连接,此时都挤满了围观的人。
侍卫上前查看,回来禀报,说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几位青年才俊正在比试投壶。
秦风掀开车帘远远望了一眼,亭子中央站了几位少年郎,似乎在比试投壶,其中就有身穿红衣,一派风流的司逸。
他正想仔细看去,却被马车另一边的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郡……小姐,那是世子吗?”
秦风动作顿住,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嗯,还有薛尚书家的二公子和杜北侯府的小侯爷,还有一位……是个蛮夷人,看那身打扮,应当是蛮夷的二皇子了。”
那声音温温和和,甚至感觉有些内向的怯懦,可说出来的话却很不一般,秦风不由得产生了些兴趣。
小丫鬟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大着胆子打趣道:“小姐怎么对京中的俊俏少年们这么了解?不会是……早就为自己选好了如意郎君吧?”
那小姑娘听了也不恼,轻声解释道:“我不是在关注这些人,我是关注……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小丫头,碎嘴!”
微风吹动车帘,掀起一角,小姑娘的面容露出一半。
面容白皙,琼鼻樱唇,梳着少女的发髻,显得娇俏动人,只是……眉毛轻轻皱起,眼里似乎永远都怀着愁绪,显得眼神黯淡了许多。
秦风在心里惋惜了一下,是个美人胚子,可惜缺了点灵气。
……
大殿之上,秦风眉目沉沉,眼神幽深,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对宋元道:“继续派人探查世子的行踪,另外,河洛王妃那边也要注意一下。段伏安在中山国失踪的消息,记得先封锁,不要让外人知道。”
宋元领命,行了一礼后退出去。
秦风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着,节奏越来越快,神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但就那样静默的坐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起身,大步走向熹元殿的方向。
以往司黎每天都待在熹元殿里,几乎算是足不出户。可今天秦风过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秦风进去后,发现熹元殿内一个人都没有。
他给司黎派了几个办事利索细心的宫女,可听说四类并没有让她们贴身伺候。那丫头警惕心强,秦风也算是理解,但今天过来,才恍然间发现,这熹元殿不算大,可却显得那么冷清,像是没有什么人住过的痕迹,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秦风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发慌,他急忙转身,疾步走出殿外,扬声问道:“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殿外候着的太监宫女们一脸茫然,看着陛下那几乎有些愤怒到扭曲的面庞,一时之间也都被吓得不敢答话。
秦风一腔火气越烧越旺,还没处发泄,气得一脚踹翻了门板的花瓶。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青瓷缠纹花瓶,并不算名贵,秦风突然回头,几步走进司黎的殿内,他环视一周,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司黎住的这熹元殿,不只是人少,让他觉得冷清,四周的摆设也极其简单,几乎看不到多余的装饰,他送来了那么多珍稀名贵的物件,其他妃子或受到封赏的大臣,恨不得把御赐之物放到最显眼的地方,可那些东西,在这里一件都看不到。
就算是知道在这里住不长,但也不可能像这样,一点生活痕迹都看不到。
秦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点燃了,明明情绪暴怒,可心底却像浇了一盆冰水似的,像站在冰天雪地里,手脚冰凉,浑身冷到发抖。
他想,或许是他一直以来的恐慌,在看见这个熟悉的地方空空荡荡的一刹那突然爆发了。
秦风在地道里遇见司黎,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样认真观察她,而非远远看上一眼,然后不在意地移开目光。
可从他开始对这个上心开始,他所看见的这个人,却好像永远高高在上,就算是他这个皇帝,都不能被她放在眼里,尽管她的态度恭顺又自然。
对方神秘又强大,始终从容淡定,就像他生命里虚无缥缈的云,摸不到,抓不住。
那人的眼睛永远清透明亮,可眼里看不到他,甚至看不到这俗世。
秦风知道,那是因为,她没有**,无欲无求,所以不受他掌控,这三丈宫墙,都困不住她。
可那人偏偏生的那么完美,样貌性情,无一不是天下人前仆后继。
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风华绝代,让他怎么放任她,浓墨重彩地出现,又如云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