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空茫,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个高台上,他自以为的饮宴欢笑,全都是虚幻的假象。
那一刻,天地在他眼前模糊起来,又随着一个人的出现慢慢清晰。
时间像被拉长,放慢……
她从大门踏进来,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模样,身上也穿着一件粉白色的披风,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在后院做事的几位宫女跑过来,看到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也慌慌张张地跪下。
场面一时有些凌乱,可秦风却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只盯着远处那一个人,周边的世界慢慢重新染上颜色,原本混沌不堪的脑袋渐渐开始清醒过来。
司黎远远走过来,就看见熹元殿前摆了这么大阵仗,疑惑皱眉,脚步不由得慢了许多。
那一地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的宫人见到司黎回来,终于偷偷出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见到台阶上一个人影飞一般地跑下去。
司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朝着自己飞扑过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仍然被人抱了个满怀,而且对方似乎还因为她闪避的动作气红了眼,铁一样的胳膊紧紧勒住她,像是要把人嵌入自己的血肉里一般,紧到司黎几乎喘不上气。
几息之后,司黎率先反应过来,皱着眉把人往外推。
秦风却好似魔怔了一般,紧紧闭着眼,死死抱住司黎不放手。
旁边的玥儿和年糕早已经惊呆在原地,跪在地上的众宫人都在用余光偷偷瞄着这边的动静,眼里神色各异。
斜阳打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四周的花草都开始无风自动,轻轻地摇晃起来。
司黎最初惊疑了片刻,后面也敏锐地发觉了秦风的不对劲,她双手垂着,面无表情。
“陛下这是怎么了?”她的语气都是冰凉冷淡的,秦风瞬间就感觉到了里面的漠然,仿佛他这个人也只是个过客,无法在这个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的过客。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攥着,往外拉扯,痛到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像站在神坛上,俯瞰众生,无论他怎么做,都触及不到她的内心。
明明紧紧相拥,却仿佛远在千里。
秦风不知道这执念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心里种下的,但发觉以后,它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
司黎见秦风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便伸手推开他。
秦风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克制地后退了一步,可眼神还是死死钉在司黎脸上。
“发生什么事了?”少女脸上是纯粹的疑惑,或许还带着一丝关心,不知这是否是秦风的臆想,但此刻他确实心情转霁,眼神中的哀伤也消散了几分。
“你去哪儿了?”
秦风好似突然恢复了冷静,刚刚失态的神情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一手虚虚揽在司黎腰上,顺势带着她往主殿走。
司黎转头看了他一眼,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去御花园逛了一会儿而已。”
其实是皇后邀请宫中嫔妃共同赏花,司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总是安静地宅在自己的殿里,即使出去也大多是晚上,这还是第一次在御花园里逛。
虽说现在冬日还没过,御花园中耐得严寒盛开的花草品种并不多,但这座亭台楼阁,处处精妙的宫殿也很具观赏的吸引力。
中山国地理位置靠东,并不似江南水乡般秀丽雅致的风格,但也不似北边的国家那般严肃拘谨。
宫中设计精巧,小径曲折,伴着大小内湖与亭台楼阁,另有一番诗情画意,而且风格多变,不拘一格,有些设计连司黎见了都不由得赞叹不已,只觉精妙绝伦。
当然,司黎一路看得愉悦,其他陪同皇后散步的嫔妃们却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多得是回去之后摔了一地花瓶,咬碎了一口银牙的。
无他,还是最近司黎风头太盛的缘故。
司黎虽然知晓这世界的基本剧情,可有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她却没有关注,譬如剧情中只表示,皇帝秦风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人,对后宫的嫔妃都没什么感情。
可司黎不知道,秦风对后宫的妃子们岂止是无情,要是他只是不假辞色也就罢了,妃嫔们虽然伤心,但是还可以接受,但事实是,她们根本就见不到秦风!
从前秦风来后宫的次数少,大家还可以安慰自己,陛下勤政为民,操劳国事,没看见皇后一个月也见不到陛下几次吗?
皇上既然不来后宫,那大家一起受冷落,没有偏宠,自然也就少了勾心斗角,倒也和谐。
当然,这也就是那时司黎出事,皇后第一个怀疑当今陛下的原因。
后宫的妃子们整天混吃等死,战斗力都很弱,而且司黎性子不争不抢,谁会无缘无故害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冷宫起火,陛下开始表现出对这个废妃异乎寻常的关注,整个后宫的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之前秦风频繁来熹元殿用膳,司黎虽然奇怪,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说白了,其他人一个月都见不到陛下,你一个废妃,迷得陛下每天去你殿里算怎么回事?
要早知道进个冷宫还能获得这样的恩遇,她们也想试试了。
虽然不知为何,皇后娘娘对司黎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但保不齐以后会怎么样。
……
当晚,坤仪殿。
“娘娘,要沐浴更衣吗?”一名贴身宫女走进正在书案前捧着书卷的皇后,轻声问道。
皇后摆摆手道:“不急,钰儿的今日的课业还未拿来,想必是迟了,我们且等他一会儿。”
宫女应下,顿了一下后又问道:“是否派人去东宫问一下?”
秦白钰虽然并未真正被立为储君,但已搬进东宫了,外人见了,也知晓陛下的态度。
可皇后却知道,陛下不过看在她母家是镇国大将军府,军功赫赫的份儿上罢了。
她摇了摇头,“钰儿最近也累了,就不催他了。”
想到秦白钰,她眼睛垂下,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书卷,轻声问道:“絮瑶,你说……陛下对司氏,是当真动了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