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子青觉得自己的双腿麻木,几乎没有了感觉,但她却倔强地不肯移动分毫,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因为贪玩而撒谎,被母亲狠狠地打了一顿,那是记忆中母亲第一次打她,拿着竹条,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她哭得歇斯底里,母亲却全不理会,直到她的背上满是伤痕,嗓子也哭哑了,母亲才停下来,她仍然记得母亲当时告诉她:你可以不优秀,不成功,但你必须做一个品格美好的人,不可以撒谎,不可以侥幸,踏踏实实的,这是我对你的要求。正回忆着往事,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起来吧!”杨又菱冷冷地说。
李子青闻言站了起来,却因跪得太久,一个不稳又险些摔倒在地,她晃了晃身子站直,伸手揉揉自己的膝盖。
“记住这次的教训了吗?”杨又菱问:“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李子青低低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宁愿你现在恨我,也不希望你以后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良好的品格是一个人立足社会,存在天地之间的基本,就像一栋房子,如果它的地基不牢,是很容易坍塌的,而且经受不了任何的风吹雨打,我希望你能牢牢地记住这句话,牢牢地记住今天这件事,引以为戒,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杨又菱语重心长地说:“好了,很晚了,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学。”
“妈……”李子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说:“没事了,我去睡觉了,妈妈晚安!”
“你那些书我会给你好好保管,等到高考完会还给你。”杨又菱顿了顿接着说:“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认真读书,考个好大学,妈妈也不要求你考清北这类名校,但是总不能太差,一个学校的好坏会影响到你以后的人脉、工作等等,这道理你自己应该能想明白,我也就不再啰嗦了。”杨又菱说。
“谢谢妈,我会努力的。”李子青坚定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看自己的手机,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宁远打来的,还有几条短信,是陶书瑶发来的,她先回复了短信,然后拨通了宁远的电话。
“子青,你没事吧?”宁远着急地问:“你妈妈有没有打你骂你?”
李子青摇摇头,想到他在电话那头看不见,又说:“我没事,刚刚和我妈聊天而已。”
“没事就好,我提心吊胆一晚上,生怕你被你妈妈打了或骂了。”宁远担忧地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见时间太晚了,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李子青一走出家门,就看到了榕树下东张西望的陶书瑶,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陶书瑶拉着她上下左右前后细细地打量了几眼,问:“你没事吧?我担心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昨晚不是和你说没事了吗?”李子青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说:“你看我毫发无损!放心啦!”
“没亲眼看到你,怎么放心得下。”陶书瑶拍着胸脯说:“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不是成罪人了嘛!”
“只能怪我自己运气太差,逃一次课被抓,撒一次被发现,我是被霉运缠身了肯定。”李子青叹一口气说。
“都怪我,要不是我怂恿你,也不会这样。”陶书瑶愧疚地说:“昨天晚上看你妈妈那么严肃,我真的担心死了。”
“是我自己想去的,和你没关系。”李子青说:“只是我妈把我的书都给没收了,说高考后才还给我。”
“还好没给你撕了扔了。”陶书瑶说。
“是啊!”李子青庆幸地说:“我昨天真担心我妈一气之下就把书给扔了。”
第一节下课,李子青抱着一叠作业来到办公室,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沈老师。”
沈冬怡将视线从教案上移开,微笑着说:“坐下来,老师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李子青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双手无意识地搅动在一起。
“不用紧张!课堂上我们是师生,私下里我希望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觉得我高高在上,对我的话唯命是从,你可以说你自己的想法,不赞成的地方也可以反驳,我们是平等的。”沈冬怡仍旧笑着说:“在我印象里,你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循规蹈矩,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昨天晚上你的行为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中,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李子青的头垂得更低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师对她的关爱和维护,小声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沈冬怡安安静静地听完,说:“其实我小的时候也追过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真的吗?那老师喜欢的明星是谁?”李子青难以置信地抬头,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认真的神色,她并不是在骗她。
“我那时候喜欢刘德华。”沈冬怡说:“当然我现在还挺喜欢,他的一些歌曲确实可以算是经典。”
“我也听过他的歌。”李子青说,两人的关系仿佛更近了一点。
“那时候我将他每一首歌词都抄在本子上,超了厚厚的两本。”沈冬怡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往事,感慨着说:“那时候网络没有这么方便,我们都是用磁带,但是家里给的零用钱又少,我们都是节衣缩食,将早餐钱省下来买磁带,当作宝贝一样地珍惜,轻易不肯借给别人。所以说我能理解你,你也只是想去见见自己的偶像,获得一个签名,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沈老师,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不应该对你和妈妈撒谎,妈妈说这是品格问题。”李子青说。
“妈妈说得对,弟子规里面也说: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由此可见学习文化知识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的诚信仅次于孝敬父母,尊重师长,所以老师希望你下次遇到问题的时候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去解决,明白吗?”沈冬怡语重心长地说。
“老师,我知道了,我不应该用些旁门左道来达到我的目的,我以后不会了。”李子青说。
“老师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在老师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好孩子。”沈冬怡说。
“我辜负了您和妈妈的期望。”李子青愧疚地说。
“有错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下次不再犯就可以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只是我们要在错误中吸取经验,让自己变得更好。”沈冬怡劝说道:“不要因为一次的错误就耿耿于怀。”
“知道了。”李子青点点头说:“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沈冬怡说着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说:“市里要举办我的中国心征文演讲比赛,我想让你去参加。”
李子青接过文件,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有些迟疑地说:“征文倒是还好,可是演讲我怕自己不行。”
“你咬字清晰、嗓音甜美,再加以练习,我相信是可以的。”沈冬怡说。
“我……”李子青仍旧有些犹豫。
“子青,你要自信一点,其实你很优秀的,身上有很多闪光点,但是你总觉得自己不行,在没有做一件事情之前就先否定自己,这样不好。”沈冬怡说。
“我怕自己做得不好。”李子青咬着嘴唇说:“我怕别人会笑话我。”
“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否则你的人生会无形中增加很多包袱,这样你会走得很累,很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落脚。”沈冬怡说:“这个年纪的你们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顾虑,子青,你要学会昂首大胆地往前走,这样你的人生才能精彩轻松。”
“沈老师,我……我不行。”李子青摇头说。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沈冬怡说。
“我……我不行。”李子青似乎想到了什么,扔下那张纸跑了出去。
“诶……”沈冬怡来不及拉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李子青急匆匆跑出去,也没有抬头,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往后退了两步,不由得哎呀一声。
“子青,可算是找到你了。”陈牧激动地抓着她说:“你知不知道荞荞家里出什么事了?”
“荞荞?她怎么了?”李子青蹙着眉头说:“你也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话了。”
陈牧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私心里觉得两人闹翻完全是因为楚荞荞的原因,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来找李子青,心急如焚地说:“荞荞昨天不是没有来上学吗?我打电话也联系不到她,今天去问班主任,他说荞荞退学了。”
“退学了?”李子青也有些惊讶,问:“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退学了?”
“我也不知道啊,完全毫无征兆。”陈牧说,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可是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那个……”李子青纠结了一会儿,说:“去年期末考结束那天,我们去一个商场,看到一个背影很像荞荞,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陈牧转身用力地捶了一下铁栏杆,发出一声砰地声音,李子青的话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我们放学去她家看看吧!”李子青说。
“好!”陈牧点头,失魂落魄地走回教室,他真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荞荞好像出事了,我现在和陈牧去她家看看。”李子青小声地和宁远说。
宁远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说:“她出事,你去干什么,你们俩现在关系这么疏远,轮得着你关心吗?”
“听说她退学了。”李子青压低声音说:“前些天还好好地来上学,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学,我去看看,她也没有什么朋友,以前还和我们玩,后来疏远了,也就只剩陈牧一个朋友了。”
“我和你一起去。”宁远说。
三人出了校门直奔楚荞荞的家,七弯八绕之后,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李子青上去敲门,可老半天了,没有人前来开门,窗户也紧紧地关着。
“荞荞……荞荞……”陈牧放开嗓子大声叫着。
旁边有人推开门窗看向他们,李子青友好地朝一个中年妇女笑了笑,问:“阿姨,请问这家的人呢?我们是她的同学,她两天没去学校了,我们来看看她。”
“哟!这小姑娘可了不得,造化大了。”中年妇女一脸羡慕地说:“她们已经不住这里了,昨天有一辆车来把她们接走了,那车又大又长,好像还是什么……什么牌子的来着……”妇女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我想起来了,叫奔驰,有好几个环的,我家那口子说这辆车少说也要一百多万,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俩是得了什么好运了。”
“接她们俩走的是什么人?”李子青又问。
“是一个大老板,三四十岁,穿着西装,夹着皮包,脖子上戴着一条粗粗的项链,看上去很有钱。”妇女说。
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那所谓的大老板和楚荞荞是什么关系,李子青猜测着说:“会不会是荞荞的爸爸?”
“我看不像。”妇女说:“看着倒像是那小姑娘的相好,两人关系不一般,还搂搂抱抱的,虽然是挺有钱的,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姑娘,那男人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爸爸了。”
“胡说八道!”陈牧忍不住喝到。
“嘿!你这人,我好心回答你问题,你还说我胡言乱语,你要不相信就去问问别人,昨天看到的人可是不少。”妇女不满地说。
“是啊是啊!”旁边有人应和:“我还听见那男人和那小姑娘说以后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什么的。”
“没错,我也听见了。”又一人说:“那男人肥头大耳的,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陈牧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生怕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现实。
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三人出了胡同,一路上都没有人讲话,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