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橘白都没有再跟别人说话，她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努力使自己平和，努力找回自己的表情。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第三节晚自习铃声刚响起，橘白立刻收拾书包离开，刚下楼梯就碰到展铭，橘白跟展铭说自己要先回家，就不用送了。

展铭依旧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平安夜，我送你！”

橘白刚进家门，就看到爸爸妈妈在收拾东西，小裕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客厅桌面放着三盒烟，两盒高档烟，一盒廉价烟。

橘白突然想起这一幕在她十三岁时也见过，但拿烟的不是爸爸，而是姑妈。

妈妈看到橘白回来，拿出了一件新羽绒服和一双新鞋，对橘白说：“上个月你过生日我都忘了，今天给你补上！”

橘白突然想哭！但她强忍住！

她努力开心地接过，轻轻地说：“我有衣服呢！”

妈妈温柔地看着橘白，接着说道：“这几天我和你爸要去趟法院，中午吃饭就不去你奶奶那了，你带着小裕在街上吃。”说完，把钱塞给橘白。

橘白点了点头。

妈妈笑了笑：“去吧，路上小心点”

“等会去，再等十分钟”橘白撒娇地说道

橘白穿着新羽绒服和新鞋走在路上，她家离奶奶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可她却觉得这十分钟在硬生生扯着她走向另一个世界。

橘白打开房门，她小心翼翼地将新鞋放好，换上拖鞋，爷爷奶奶在看新闻，橘白打了声招呼，奶奶看到橘白新穿的羽绒服，立刻坐直身子，严厉地问道：“你让你爸给你买衣服了？”

橘白站在玄关，不知所措，低声说，“不是，我妈给我买的”

“你妈拿什么买？”奶奶喝道：“还不是拿你爸的钱！”

橘白没有回复，钻进自己的房间，趴在书桌上轻轻抽泣，肩膀却不停地抽搐，忍住忍住！

奶奶没有放弃，追进房间指着橘白厉声说道：“你家都没有什么钱，你还要买衣服！哦！还买了新鞋！你一天就知道花钱！一点也不心疼你爸！”

橘白再也憋不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耳边不断传来奶奶的指责和骂声，她使劲憋住，可越憋越难受，眼泪不停地流，嗓子也呜咽起来，鼻子也出不了气，好难受！好难受！

爷爷走到橘白房间门口，冷冷地对奶奶说道：“行了，说说就得了！”

终于结束了！

终于解脱了！

终于，没有人管她了！

眼泪浸湿了衣服袖子，橘白慌忙将衣服脱掉，赶紧用纸擦拭，眼泪却还是在流，一串一串地往下淌！不行！不能滴到衣服上！可是这该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啊！

过了好一会，橘白才慢慢停止哭泣。

她累极了！抬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还飘着雪花，它们肆无忌惮无忧无虑，可更遥远的天空却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冰冷空旷孤寂无望，她想起了已过世的爷爷，那是她的亲爷爷，那个慈祥的左撇子老人，那个爱她呵护她的爷爷，她的眼泪又开始流，顺着眼角流到脖颈。

橘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睡的觉，只知道起床时头疼欲裂。

第二天上课，橘白有点无精打采，还好晚自习就开始周考。

她侧着身跟童菲说：“今天圣诞节，晚上考完语文我们去喝学校门口的奶茶吧！”

童菲没有搭话。怎么了？是在生气吗？

她跟张歆然说话，张歆然也没有理她。

杨光和张喜悦也在闪躲。

好像所有人都在躲避她。

中午放学回家，小裕已经回来了。爸妈都不在，希望他们一切顺利！橘白在心里默念。

橘白带着小裕出去吃饭，街上到处洋溢着红色的喜悦，每个人都在幸福地笑着。

吃完饭，橘白看着小裕，宠溺地说：“小裕，吃蛋糕吗？”

小裕点点头：“好”

他俩坐在蛋糕店里分享着一块小蛋糕。橘白平时见小裕的次数很少，但每次他俩在一起总是开心快乐的。

自从家里发生这件事，小裕从以前那个顽劣张狂的男孩变得内敛沉稳，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她知道，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小裕都知道，而她却像是被隔绝在外，总是缺席。在这个家，小裕像一颗顽强的小树在努力生长，他比自己懂事得多。

晚上开考，橘白坐在周考的位置上。说是周考其实就是按照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班级名次顺次排座，在各自的教室里在规定时间里做试卷。那次期末考橘白考得很差，倒数十二名。她周考的位置正好是李清乐同桌的座位，张歆然在她后面。

橘白快速将试卷做完，只留下作文。每周写一篇作文真是太麻烦了，她想起昨天对童菲发脾气，童菲肯定是在生自己的气，于是拿出草稿纸，写道：

“童菲：

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跟你发脾气！不要生气啦！晚上我们一起去喝奶茶，好吗？

圣诞节快乐！——橘白”

她将道歉信折成心形模样，让它传到童菲那里，童菲总是会原谅自己，每次她乱发脾气童菲都会原谅她，她们是互诉心事的好朋友。

橘白地等着童菲的回复，回信刚传到橘白手里，她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前几个字身子猛然僵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样的一封回信！

“程橘白：

我们绝交吧！你的脾气太大了，每次都要乱发脾气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我也不想忍了！

你昨天得罪了多少人？王思思把桌子挪了一下你就发脾气，张歆然想安慰你，你就骂他，大家都觉得你太过分了！你看现在还有谁愿意跟你玩？

谭可馨说的对，反正没几个月就毕业了，以后进入社会，谁也跟谁没有多少来往，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还有，你跟杨琪琪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整天吊着那个展铭！

以后在班里也不要说话了！”

橘白感觉浑身在颤抖！

她骂张歆然？

她骂张歆然了吗？

什么时候？骂了什么？

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要绝交吗？

为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橘白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说话，绝交就绝交！谁怕谁！

终于到了交卷的时间，橘白一刻也不想再呆在教室里！她把试卷放在桌上直接走出教室，展铭刚好走到门口，他新戴了一顶帽子，看到橘白出来，笑呵呵的说：“你今天出来真早，看我这帽子好看吗？”

橘白把头瞥向一边，没有看展铭，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

展铭看橘白不对劲，追了上来，轻声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橘白没有回答，低着头向前走。

展铭就这样默默地跟在橘白身边。

走到半路，橘白再也压制不住了，她慢慢开口：“童菲要跟我绝交......”

“童菲？”展铭吃了一惊，追问道：“为什么？”

“她说我脾气太大了，她不想忍了......”

展铭大概明白了，一下拉住橘白的手臂，橘白抬起头看着展铭，展铭定定的说：“绝交就绝交，别怕，还有我呢！”

橘白侧身轻轻甩开展铭的手，苦笑了一下，说道：“也对，绝交就绝交！”

她不再说话，依旧低着头朝前慢慢走去，展铭在旁边不停地安慰她，开导她，可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走到奶奶家大门口，橘白轻轻说了声：“我回去了，拜拜！”

说完便走进家属院大门，雪还在飘，路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掩盖了所有的情绪！橘白感觉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她浑身没有力气，身子靠着墙根慢慢滑了下去。

连自己的好朋友也要抛弃自己吗？连所有的她自认为的好朋友一个个都要抛弃自己吗？

雪花掉落在她的脖颈里，好冷！这冷霎时便蔓延至全身，就如同现在这片被笼罩的白色冰凉世界！她被抛弃了！被全部的人抛弃了！没有人站在自己身边！没有人愿意伸出一只手！

她开始放声大哭，她想让自己的哭声被人听见！

可谁能听见呢？

寂寥、空洞、没有尽头、没有回音！

不是吗？

不是要绝交吗？不是大家都不理她了吗？

好！又不是没有被背叛过！那就如你们所愿！

过了好久好久，橘白哭够了，她在楼下又停留了十几分钟，让眼睛没有那么红，鼻子没有那么塞，说话声没有那么囔，准备好一切，她上楼开门！

爷爷奶奶在看《海峡两岸》，橘白低着头打了声招呼，赶快走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快速钻进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奶奶看橘白今天有点反常，推开门走进来，温柔地拍拍橘白，说道：“今天怎么睡这么早？爷爷还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橘白用被子蒙紧头，尽量语气像往日一般乖巧，说道：“我想睡觉。”

奶奶不再说话，轻轻将房门闭着，走了出去。

她听到爷爷跟奶奶说：“你看你昨天说得太重了！”

橘白没有任何心情再去揣测爷爷和奶奶对自己的态度，她就想好好地睡一觉，迎接明天那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