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头顶一碗清水，腰背挺得直直的，就连脖子都是直的。

她双手交叠，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过一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上了几级台阶，最后在软垫上跪下。

桂嬷嬷欣慰地点点头：“我看小姐并不像褚夫人说的那般活泼好动，学东西也是极快的。”

“是吗？”方瑶转头去看桂嬷嬷。

头上的碗“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方瑶被淋了一脸的水。

这打脸来的有点快，桂嬷嬷一时有点语塞。

流萤拿来事先备好的布巾给方瑶擦了脸。

方瑶伸出了手，露出手心给桂嬷嬷。

桂嬷嬷拿着手里的戒尺走到她旁边，高高地抬起胳膊来。

方瑶紧紧闭上眼睛，缩着脖子，把脸侧到一边，不去看那根戒尺。

这戒尺的滋味她已经尝过几回了，肉痛的感觉不是一两个词能形容的。

“唉！”没听到戒尺落到手心上的声音，倒是听到了桂嬷嬷一声叹气。

“人老了，心肠也硬不起来了，起来吧。”桂嬷嬷伸出一只手将方瑶扶了起来。

“嬷嬷，您坐。”方瑶扶着桂嬷嬷在凳子上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

在宫里生存，再软的心肠也得磨硬了，桂嬷嬷当初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出了那个地方，方才体验人间冷暖，如今的桂嬷嬷已是儿孙满堂。

面对方瑶这个孩子，她哪里还下得去手。

桂嬷嬷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道：“其实，小姐的性格是难能可贵的，只是，世事难料，若是离了将军府和候府的庇护，只怕小姐会吃亏。”

“我明白嬷嬷的苦心，嬷嬷放心，方瑶心中有数。”

桂嬷嬷看着方瑶的眼睛，她的眼里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沉。

这个孩子，或许真的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只是活的简单而已。

“再走一遍吧。”桂嬷嬷起身往外面的小路走去。

“还走呀！”方瑶在后面抱怨，“嬷嬷肯定累了，再歇歇呗？”

“老身不敢辜负夫人的嘱托。”桂嬷嬷微微躬了躬身子。

太敬业了！

方瑶悄悄叹了口气，又顶上一碗清水……

褚夫人来时，正看见方瑶在端端正正地行叩拜礼。

方瑶生的漂亮，是上都第一才女，一旦认真起来，身上的气质不是谁都能比的。

褚夫人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他正望着方瑶痴痴傻笑，眼里的爱意都快将人融化了。

“舟儿。”褚夫人轻轻唤了一声，“若是确定了心意，就告诉她，早早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我的心意，她定是知道的，只是……”褚言舟皱了皱眉，“她的心意，我还没有看透。”

“那便去问。”褚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胳膊，“瑶儿身份不同，你等不得。”

褚夫人说完便朝方瑶走去，褚言舟低头想了想，跟了上去。

“褚夫人，世子，你们怎么来了？”话音未落，一本书就从头顶掉了下来。

在一连砸了好几个碗之后，桂嬷嬷给她换上了书。

褚夫人笑着向桂嬷嬷点了点头，又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将方瑶扶了起来。

“我来看看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说着，她又对旁边的儿子笑了笑，“舟儿是来看你的。”

长辈的调侃最是让人尴尬，方瑶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褚言舟，又看了看褚夫人。

“瑶儿累了吧，去休息一下吧，我与桂嬷嬷商量一下及笄礼的事宜。”褚夫人道。

“哦，好。”方瑶应了一声便跑了。

褚言舟看着方瑶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是又不能撂下自己的母亲，正焦急时，便听他娘道：“再不去就追不上了。”

褚言舟闻言拎起衣摆便下了台阶，快步追上方瑶。

“瑶瑶！”褚言舟在后面喊了一句。

方瑶跑得实在是太快了，没一会儿就跑出去老远。

“瑶瑶，跑这么快做什么？”褚言舟道。

“我跑得快吗？”方瑶疑惑，她明明没有使劲跑。

“嗯……”褚言舟语塞，他确实没见过跑这么快的女子。

“瑶瑶，我……我有事与你说。”褚言舟看了一眼流萤。

流萤识趣地退下了。

“瑶瑶，我……我……”褚言舟吞吞吐吐。

方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出一句话。

看他那拘谨的样子，她不用想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世子，我知道你的心意。”方瑶干脆说明。

要是她不说，估计再过一个时辰他也说不出口。

“那你……”褚言舟一脸忐忑地看着方瑶。

“你是好男人，我想试试。”方瑶道。

褚言舟闻言笑了起来，手紧紧地握着扇子，脚下踱来踱去，就是不说话。

方瑶能感觉到他的激动，只是他性格内敛，囿于礼教，不会表达。

“那个……”方瑶出言打断兴奋的褚言舟，“我是说试试，试试就是先不成婚。”

之前因为知道自己最终要离开，便无心自己的婚嫁之事，怕耽误了他。

现在她不走了，所以，她需要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古代嫁娶没有自由，她更是身份特殊，未免出什么岔子，还是早早敲定婚事得好。

褚言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而且他对她有意，若是嫁给他，定会幸福。

所以，她想试一试，试着去喜欢他。

“我听你的，我等你。”褚言舟看着她，方瑶从他眼里看到了脉脉深情。

“哎呀，累死了，我要去躺一会儿。”方瑶叉着腰转动着僵了大半天的脖子往自己房间走。

“那我……”褚言舟有些纠结，他还想多跟她呆一会儿。

方瑶看出了他的意图，道：“世子还没转过将军府吧，我带你看看。”

“可是你不是……”

“转完了世子给我揉揉肩。”方瑶冲他挑了挑眉。

她的眼睛很亮，褚言舟一时有点看呆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跟着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