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边城，街市空荡，整齐的军队来回巡逻。

方胜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一片片小小的营帐，皱眉不语。

西境的狂风掠过荒凉的大地，裹着沙石打在他粗糙的脸上，他眯着眼睛，转过身避开风沙。

赫藏国不退兵，也不大举进攻，只是隔三差五来骚扰一回，不知是有什么计谋。

这样拖着最怕将士们会懒散懈怠，所以他每天都会亲自来巡视一番。

“将军！”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方胜停下来，看着站岗的士兵，不知他要做什么。

那士兵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方胜：“将军迷了眼，擦一擦。”

方胜将他打量了一遍，心生警惕，但还是伸手去接了他的手帕。

那士兵将手帕放到他的手里，用力按了按，然后收回手站好。

方胜拿着手帕回了营帐，揭开手帕，里面是一方小小的纸条，上书：内乱，详谈。

夜里，方胜将人单独叫到账内。

那人进来后将营帐扫视了一遍，背着手道：“将军不怕我是刺客？”

对方声音低沉动听，语调轻浮，跟他那张丑陋的脸不相匹配。

“你是谁？”方胜端坐在案前警惕地看着他。

那士兵轻轻笑了两声，笑声婉转妩媚。

他将手伸到脸侧，慢慢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精雕玉琢的脸。

“在下青木，受寒王所托，送封信给将军。”

青木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方胜，方胜起身看了看信封，上面是空的。

他接过信打开，先是看了一眼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他将信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是寒王的人？”

“就知道您不会相信。”

青木突然脱下盔甲，解开了自己的束腰带，又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小匕首，用匕首将腰带划开，从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

“殿下亲笔，寒王大印，将军看仔细了。”

方胜接过纸条，纸条上只有简单的“化险为夷”四个字，字上盖着寒王的印章。

以莫云寒的能力，不会辨不清真假就轻易有所行动，所以，他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功高盖主、树大招风，大将军这个位置，他早就坐不住了。

只是，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放眼整个东阜朝廷，真正能担得起大将军的能有几人，能让皇帝放心的又能有几人。

皇帝之所以一直不动手，无非是对他还有一丝信任。

他曾想过辞官归隐，可是他方家世代忠魂，皇帝若是真的放他走，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

其实他知道，皇帝真正忌惮的还是端信候，若是方家悔婚，或可保一时无虞，但是……

疑心既起，终是逃不过。

两日后，方胜的身边多了两个新面孔，莫连和不会注意到这些小事，方胜底下的人更不会过问。

午饭刚过，赫藏国军队突然发动大举进攻，方胜开门迎战，披甲上阵。

厮杀声打破了城门下的寂寥，一阵阵刀光剑影下，喷洒着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土壤。

方胜一马当先，势如破竹，直冲对方守将。

混乱中，几个东阜将士渐渐靠近他，趁乱砍伤了马蹄。

方胜被摔下马，还未起身便见几把刀从眼前落下来，似乎是早就等着他似的。

此时他仰面躺在地上，就算用剑格挡，也挡不住这些同时落下的利刃。

情急之时，眼前突然闪过几道白影，再一看，其中两个人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枚白刃飞刀。

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有两个人被人从背后一剑穿胸。

其他人惊恐地看向他们的身后，那里站着两个东阜将士，他们目光凌厉，眼含杀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士兵。

方胜趁其不备，一跃而起，挥剑解决了剩下的人。

这边的战斗刚结束，敌人便吹响了号角，全部开始撤退。

方胜望着有序撤退的敌方军队，抬手示意大家回城。

数日后，两名黑衣人潜入赫藏军营，在他们宝贵的粮草上点下一把火，敌方大乱。

方胜率领大军从东西两面夹击，赫藏人仓忙应战，却发现战马纷纷倒地。

上都城内，“方将军大捷”的口号从城门口一直喊到了皇宫大内。

皇帝闻训大喜，速诏方胜率军回上都。

方胜回来那日，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出门迎接。

皇帝领着文武百官侯候于宫门，亲封方胜为永义侯，封莫连和为程王。

大将军府换上了圣上亲笔御书的牌匾，孙氏命厨房摆了一桌子好菜等着方胜回家。

方瑶跟着观望的百姓，一路跟至皇宫前。

方胜复完命出宫时，便见到安静立于马车前望着他的方瑶。

虽然只有短短数月不见，他却有了相隔数载之感，他的女儿长大了，也更漂亮了。

不知道他的女儿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他心里隐隐发酸，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身上的铠甲在行走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做甚，快进去！”方胜压着嗓子皱着眉，还是那副严厉的样子。

方瑶笑了笑，突然张开手臂抱住方胜的腰，趴在他怀里低声道：“女儿当然是在等爹爹。”

方胜的身体猛地一僵，心却软的一塌糊涂，他摸了摸方瑶的头，将她从怀里推开。

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人也曾在这里等过他，也曾趴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撒娇。

“爹，你被我感动哭了吗？”方瑶歪着头调笑。

她黑色的瞳孔中闪着点点细碎的光，如同夜里绽放的烟花。

寒风她从背后吹过，吹起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脖子上一圈纯白狐狸毛随着头发在她的脸旁尽情跳舞。

方胜饱经风霜的双眼渐渐柔和起来，凝望着方瑶温声道：“你跟你娘很像。”

原来是想起亡妻了，方瑶笑着道：“我娘肯定不像我这样不学无术。”

“不，你娘跟你一样爱玩。”

方瑶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胜，她一直以为林月儿的娘应该是一个像褚夫人那样知书达礼的人。

“以前我总在想，你到底像谁？”那时候他的女儿让他感到迷茫，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争强好胜。

“现在我才知道，你到底还是像你娘。”

她们都不喜拘束，都喜欢躺在椅子上，都想要学武功，甚至，都是一样的爱打扮。

她们明明不屑于发光发热，却一举一动都引人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