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厉家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下午了。

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佣人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后才确定是她，朱橘！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她穿那么可爱的衣服，一时认不出。

“小姐，你回来了？昨晚夫人回来后没看到你，一直很着急。”

着急？她可不相信，身为妈妈的柳玉清可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她，更别说让人去找她了。

所以她根本就不在意佣人的说法：“柳……我妈在家吗？”

“夫人在家。”

“呵，现在才知道回家？”不远处站着的是厉昭，此时的他正冷着脸，在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后他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一看到他……朱橘就气打不过一处来，要不是他带她过去，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了。

“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朱橘嘴上回他，俩人就这么干瞪着，闻声出来的柳玉清看到了这一幕。

自从她带朱橘回厉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厉昭和朱橘永远是相处不到一起去，她带大女儿来的时候，厉昭也没这样。

而这两个人似乎对对方都有很重的敌意，没有兄妹那样的相处模式，一见面就互怼，谁也不饶过谁。

而柳玉清在心里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告诉了厉严华，而厉严华却觉得她想多了，按厉昭以前的性格，他现在是遇到对手了。

“朱橘，我现在是你哥哥，有你这样跟哥哥说话的吗？”

朱橘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又觉得好笑，自己是什么身份不清楚吗？

“我姓朱，你姓厉，我跟你根本就没有关系，何来兄妹一说？”

“朱橘，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没回来，我……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柳阿姨。”

今天的风很大，柳玉清裹紧了身上的披肩，朝俩人的方向走来，看向朱橘：“小橘，你跟我过来，有事跟你说。”

柳玉清的脸色并不太好，朱橘不要猜也知道，是昨晚在厉府上发生的事情，她皱了皱眉，跟在了柳玉清身后。

一路两母女没说话，直到来到了柳玉清的房间，刚关上门，朱橘还没抬起头呢，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巴掌。

“啪！”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耳边，朱橘只觉得脸颊热辣辣的，很疼，她以前挨过很多次的打，那时的她很倔强，怎么打都不会哭，可因为她不肯屈服，所以总会挨很多次的毒打。

而这个记忆犹新的耳光，她却觉得很疼，很疼，这是时隔多年，柳玉清再次动手打了她耳光。

“朱橘，平时你怎么疯我都不会管你，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昨晚说的那些话，不仅让我难堪，还连累了你厉叔叔！”

记忆里的人和现在的人重叠……

“小橘，我怎么跟你说的，草莓味酸奶是你姐姐的，都说了留给你姐姐，你怎么不听？还全吃完了。”

那时的她才4岁，却亲眼目睹了妈妈偏爱姐姐，看见漂亮的衣服，漂亮的裙子，都会忍不住买给姐姐，每次有好吃的东西都会买给姐姐，姐姐每次都能拥有好看的洋娃娃。

可是每次她说她也想拥有的时候，她的妈妈总会说她：“哪里有那么多钱，你也不看看你爸爸能挣多少钱？就知道要礼物要新衣服新玩具！”

那时的她觉得好羡慕姐姐，明明都是两姐妹，明明拥有的都是同一个妈妈，为什么姐姐能得到母亲的爱？为什么她只能配当躲在角落里的小丑？

为什么……那时的她以为是自己不够乖巧懂事，所以妈妈才不喜欢她，才会偏爱姐姐。

爸爸还在世时，她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她？

为什么姐姐叫朱心雅，而她叫朱橘。

爸爸抱着她，安慰她弱小的心灵：“因为妈妈在怀你们两姐妹时，偏偏就喜欢吃橘子，所以就取你的名字叫朱橘，其实妈妈是爱你的，只是咱们小橘还小，感受不到妈妈的爱。”

可长大后她才懂得，不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乖巧，不够讨妈妈欢心，所以在和爸爸离婚后，妈妈带着姐姐离开时，都不曾回头看过她一眼。

一想到妈妈的区别对待，朱橘手捂被打的发红的半边脸，双眼通红的看向柳玉清。

“妈！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朱橘大声质问道，凭什么，她就不配得到？

柳玉清被朱橘的情绪吓到，但她还是镇定住了，还没开口呢，朱橘又接二连三的说她。

“你和爸爸好歹夫妻一场，为什么在听到他们侮辱爸爸是杀人犯的时候，你没有出面阻止？为什么！”

“尽管你和我爸爸离婚了，可是起码夫妻一场，你为什么就那么狠心？为什么？”

“不，不应该说你狠心，而是妈你从头到尾都是个没有心的人！”

“……”柳玉清看到朱橘长久以来，暴发的情绪，她缰住了，这个孩子不像她，像极了她的父亲，连性格也是。

她突然觉得和这个孩子母女一场，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没有叁与过她的成长，柳玉清看向刚刚打朱橘的那只手，上面还残存着余温。

柳玉清再次抬起手，想靠近朱橘，但她的进一步，总让朱橘对着她，后退了一步。

“嘭！”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朱橘大力甩开，在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厉昭。

双眼通红的模样被厉昭撞见，他惊讶的瞳孔里倒映出她脆弱的样子。

第一次在厉昭的面前，狼狈不堪的逃离。

厉昭在门口，转头看向了在房间里，不知所措的柳玉清，他第一次因为朱橘，心底里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又爆发了出来。

“柳阿姨，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该插手，但是……心雅是你的女儿，可朱橘，同样也是你的女儿！”

朱橘从主人院里跑了出来，本来想离开厉家的，但遇到了作为佣人的林妈妈，林妈妈看见朱橘这样子，她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拥抱住了她，就像在拥抱自己的小孩。

而朱橘也被林妈妈这温暖的举动，刚刚在柳玉清面前忍住没哭的她，在林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忍不住情绪崩溃，哭了。

林妈妈一路牵着朱橘来到了她的屋里，这里是给佣人住的房间，林妈妈和她的女儿是拥有单独一间，可是自从林妈妈的女儿死了之后，这间窄小的房间，只剩下了林妈妈一个人。

林妈妈给朱橘倒了杯水，看着朱橘颤抖的手端着杯子，递到嘴边喝下后，她才放下心。

“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吗？”林妈妈眼里的心疼朱橘看得到，温柔又小心的询问她，朱橘的眼眶发红，眼泪也一直往下掉。

“林妈妈，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和晓暖的感情，真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好羡慕。”

第一次被柳玉清带到厉家的时候，在陌生的房间里，朱橘睡不着，烟瘾又犯了，自己一个人在若大的庭院里瞎逛，在树下抽烟的她无意间看到了一间在发着亮光的窗口。

林妈妈为了女儿织了一件毛衣，但是偷偷给藏了起来，不料被女儿发现了，林妈妈说是特意要到她生日的时候，才给她的。

而今晚就是女儿的生日。

女儿笑了，立马套上问林妈妈好不好看？

妈妈笑着给女儿拿出了蛋糕，在和女儿满心欢喜下，在那个窄小的房间，过了一个简简单单，不像富人一样开生日派对的，生日。

朱橘吐出了一口烟雾，眼带笑意，她很羡慕这对母女，即使活在别人的家里，也可以活得那么令人羡慕。

“孩子，是不是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跟林妈妈说说，林妈妈给你开导开导。”

这个孩子，或许是别人眼中的坏女孩，可在她的眼里，是不一样的，是个善良的人。

而在她女儿跳楼自杀后，是朱橘，为了她女儿，打了欺负她女儿的人，差点进了局子。

“林妈妈，你说说？为什么有的妈妈会不爱自己的小孩？明明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小孩，可她为什么偏偏就是不喜欢。”

“我明明……我明明也是她的孩子啊，为什么她只爱姐姐，在她来找我，接我来这里的那一刻，我多么高兴，那么多年没见的妈妈，终于来找我了，我以为她还是爱我的，可是……”

“可是她刚才为了她自己，动手打我了，隔了那么多年，她第二次动手打我……”

“林妈妈，我的心真的好疼好疼，为什么她就那么没有心呢？”

看着朱橘这个样子，林妈妈心疼的看着她，坐在她的旁边，抱着她，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而朱橘脆弱的像一个小孩，寻求一个安慰，一个来自母亲的安慰。

厉昭躲在门口，靠在墙壁上，朱橘和林妈妈的话他全都听见了，这个平时跟他吵架互怼的朱橘，平时都不曾露出一丝脆弱的她，在今天，呈现在了他的目前。

这模样令人心疼。

渐渐的，在林妈妈的怀抱里，朱橘流着眼泪，带着沉重的心情昏睡了过去，林妈妈嘴上还不停的哼着摇篮曲，手依旧还在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对待自己的小孩一样。

厉昭安静的离开了，他也曾有过这种温暖，只不过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只不过那个给自己温暖的人，早已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了。

厉家很大，主人房坐落在正中间，侧东边是佣人住的房子，不比主人住的豪华，而西边是一栋杂草丛生的房子，那里曾被厉家女主人种满玫瑰花，可最终花枯萎了，人也跟着去世了，最后那里被视为了禁区，不许被任何人踏足，而厉昭，也没有勇气进去。

没有勇气面对他母亲死在了的地方。

夜晚悄悄来临，躺在林妈妈身边的朱橘半夜惊醒了，她静静的从床上起来，来到了洗手间，尽量开了最小的亮度，生怕吵醒了林妈妈，镜子里的她不出所料，是一副极其狼狈的模样，头发乱乱的，眼睛很红很红。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出来，人在烦躁的时候总想宣泄压力，而此时的她更想来根烟。

关了灯，她安安静静的出了门，看着熟睡的林妈妈，她露出了欣慰又充满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林妈妈，真的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