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在所有人进入熟睡状态的时候，朱橘摸黑进入了主屋，客厅里一片黑暗，但厨房里却留着一丝光亮。

“这么晚了谁会在里面？”

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响了，这么晚了应该没什么可以吃的了，但想想不知道厨房有没有泡面。

刚走到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个熟悉的身影，厉昭拿着啤酒罐的样子闯入她的眼眸，他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

这氛围，实属有点尴尬。

“要不要来点？”厉昭率先开口，看着她摇了摇手上拿着的一罐啤酒。

“……厨房里有没有泡面？”朱橘问。

厉昭眼里夹杂着微微的笑意，盯着她发出声响的肚子，开口道：“饿了？”

不知道为什么，朱橘感觉到今晚的厉昭，好像没有白天时看上去那么讨厌，甚至在他的眼里，能看到那么一点温柔。

“等着。”没等她开口，厉昭把啤酒塞在她手里，转身在厨房里翻柜子，最终找到了两包泡面，然后又很闲熟的样子打开了煤气罐。

站在他身后的朱橘有点疑惑：“你会煮泡面？”想到厉昭一个富家公子，用不着他亲自煮东西来吃，而家里都有佣人在。

厉昭解释道：“以前离开家时，就我一个人生活，做饭煮泡面这种事，不想做也要做。”

“哦。”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之前认识他时，就他一个人住在公寓里。

没过多久，泡面就做好了，厉昭刚盛了一碗，坐在对面的朱橘直接把锅移到了她面前，还自顾自的从厨房里拿了一罐啤酒。

“我说朱橘，泡面是我煮的，你一个人吃那么多，就给我留一小碗啊？”厉昭拿着筷子，看着她的吃相，无奈说道。

朱橘正吃着泡面，嘴巴含糊不清的看着他说道：“我饿了，吃多点不行啊？”

看着自己眼前小碗的面，备感无奈。

“这种感觉，舒服。”喝下了口冰镇的啤酒后，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厉昭看她这样子，嘴角不禁意的上扬，低头的瞬间，眼里泛起那一丝丝的笑意，好像和她这种相处模式，还挺不错的。

单手打开了一啤酒，拿起仰头喝下。

泡面很快吃完，吃饱喝足后朱橘慵懒的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揉着肚皮看着天花板。

“有烟吗？”朱橘问，许久不抽了，犯烟隐了。

“女孩子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抽烟做什么。”难得的，他出口教训她，朱橘想起他平时的样子，还真把他自己带成了她哥哥。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哥哥的身份，其他的早就荡然无存了。

朱橘也懒得跟他较劲，她又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口下肚，只感到有那么点透心凉。

她反驳厉昭：“难道只准你们男的抽烟，女的就不能抽了吗？你这是性别歧视。”

厉昭看着她脸颊轻微泛起的红，兴许是喝的有点多了，他皱了下眉头，开口问了句：“以前你都是那样生活的吗？”在没有任何家人陪伴的情况下，她每一天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想到这，他心底突然有些愧疚了，当初好像真的是他欺骗她在先，她才负气离开的。

“这应该是我跟你最后的一顿饭了。”突然间，她很认真的说着，厉昭一听，有点惊讶。

不过想想，朱橘这暴脾气，无论跟谁弄别扭后，第二天绝不会出现在谁的面前，而这次是她的母亲，女儿跟母亲闹僵了，一般没几天就好了。

可朱橘和柳玉清不一样，她们俩虽然是母女，但柳玉清在她10岁那年就抛弃她，在她年幼的心上，缺失了名为母爱的那种东西。

没有跟厉昭说的太多，她起身准备离开，可当走到门口时，手却被身后的人握住，在那一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那只刚摸过啤酒罐的手上面还存留着那一丝冰凉，他的手很大，大到能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面。

“朱橘，对不起……”厉昭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从语气里听得出来他的突如其来的道歉很认真。

听到这，朱橘心里一慌，她知道，他现在说的抱歉，是当时他犯下的错误，她突然间眼眶一红，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

当年的那段感情，仅仅只是笑话而已，她少年时存留的那点心动，在他的眼里，早己被视为了垃圾扔掉了。

明明互相对对方都带有敌意的样子挺好的，为什么还要变成这样，让她的心也跟着摇摆不定。

“你别以为你道歉我就能原谅你，厉昭，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我还是恨你。”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挣脱了几下，他的手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掉。

她毅然决然的离开，厨房里只剩下了厉昭一个人，他的脑里回响着那句话，我还是恨你……她还恨他，两个人除了继兄妹的关系，没有其他的了。

那时的她固然难受，但一段并不长久的感情，又能难受到什么时候，她自我麻木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想彻底忘记，谁又知道上天又让她跟他再次见面。

回到房间里的朱橘没有直接开灯，她熟悉的摸黑躺在床上，拿起被子盖住头，但还是没有睡得着。

她想起了时隔八年第一次遇到柳玉清的时候，那时的她没有上学，离开小叔家后，在外面打工挣钱，柳玉清找到朱橘的时候，是在A市一家酒吧里，那时候的朱橘穿着黑色背心，一破到底的牛仔裤，她站在舞台上，用着沙哑的的声音在唱歌，大概17、8岁的模样。

记忆中的柳玉清和当初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年轻漂亮，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40多岁的样子。

“好久不见了，怎么想到来这里了？”朱橘娴熟的掏出烟盒，又十分娴熟的点燃了一根烟，像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般询问坐在对面的女人。

“我姐姐过得好吗？”她轻轻吐出了一口烟雾，问道。

“心雅，去世了，在两年前。”

朱橘怔住了，手里的烟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眼里的情绪仿佛在说着不可置信，上次见到姐姐时还是小时候，没想到8年过后，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时，人已经没了。

“我姐姐……怎么去世的？”她语气很平静。

柳玉清看着此时完全陌生的小女儿，心中百感交集，前夫被抓后的这些年她一次都没有找过朱橘，而这次她亲自来找朱橘只是因为大女儿临走前嘱咐她的话。

不能让朱橘一个人在外面。

“出车祸，驾驶司机酒驾造成的，目前人已经在监狱里了。”

朱橘的心里并不是滋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很难受，柳玉清看着她，迟疑了很久才决定开口：“我现在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带走你。”

想带走她？朱橘不禁失笑，这句话她听着，好像有点不切实际，她好像也都无所谓了，当时把她丢下的母亲，怎么会让她等了那么久才会想起把她接去身边？

“不用了，我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小橘，你看看你自己都变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不上学就算了，你还在这种地方鬼混，还学大人抽烟。”柳玉清看她这样子，是完全的陌生，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我已经成年了。”

“小橘，你跟我回去吧，起码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你难道想像这样打一辈子工吗？你考虑过你自己吗？”柳玉清继续苦口婆心，也不知道对面坐着的女儿有没有听进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吧，好像也挺不错的，反正自己也从来都是一个人。朱橘心想着。

朱橘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吐着烟雾，这时间里柳玉清仔细打量着小女儿，和八年前看到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长开了，个子也像她爸一样高，脸不算小却五官很立体，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清冷狭长的眼睛，和长在眼尾的那颗黑痣。

媚而不俗，和她长的完全不像，更像她父亲。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行，我跟你回去。”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很晚了，但是她还有最后一场。

“你的联系方式？”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到柳玉清目前，柳玉清狐疑了一下，拿起手机输入了她的电话号码。

“橘哥，该你上场了。”包厢门口传来了男孩子的声音，朱橘回应了一下，手里夹着的烟直接捻灭在烟灰缸里。

“明天我发地址给你，到时候你在地方接我，我还有工作，不方便跟你多聊。”跟柳玉清简单交代了一下，她欲转身离开。

“小橘，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见到我？特别恨我当初不带你走？”

朱橘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停顿了一会她才说话：“恨与不恨，已经无所谓了。”

柳玉清心颤了一下，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从刚见面到现在，她从未喊她一声妈，而在两人的谈话中也没有什么感情成分。

以前那个一有什么小事就叫妈妈，跟在屁股后面跑的小女孩，已经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她们母女终究是生疏了。

最后一场唱完下场，回到休息室里坐，她的妆没有很浓，穿着的也都是自己的私服，她唱完就可以直接回去的，这一次却选择先回休息室。

发现她的心情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坐在化妆镜面前的兰姐想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朱橘旁边的椅子上。

兰姐温声细语的问她：“听说刚刚有位女士来找你，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妈。”她说，语气却带着点苦笑，哪个有家人在的，又怎么会出现干这种工作呢？

兰姐惊讶了一下，似乎都没有听谁说过朱橘还有个像有钱人一样的妈妈：“我都不知道，看着不像。”

“是啊，一点都不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有一点像父亲，她找不到和柳玉清有一丝一毫有关的地方。

天渐渐亮了，厉昭早早的就出现在朱橘房间门口，他犹豫了好久，刚决定要敲门，门却被里面的人给打开了。

朱橘打着哈欠的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此时出现在她房间门口的厉昭，有些不解的问他：“你这是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