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去歇着吧。”西门柳合了书,装回了箱子里。
这两个孩子在马车上困得不行,好像眼睛合上就不会在睁开一样,可这下了车就精神了起来叽叽喳喳,竟然到了这个时辰还有力气拌嘴,若是在不叫停两人的“战争”,明天怕是没有人能起得来床了。
见西门柳开口,两人也双双停了言语,桃之不甘心地剜了他一眼,凤丹秋笑得欠揍,趁着她不注意在她的头上狠狠地揉了几把,揉乱了小姑娘的发髻,然后闪身就跑。“小桃子晚安喽!”
气得桃之在他身后大骂他无赖,西门柳看着她吃瘪有些无奈,从箱子摸了根步摇走过来,接过她快散开的头发。西门柳手笨,平日都只是束简单的发髻,桃之可不一样,小姑娘爱美的不行,发髻束的五花八门。西门柳也挽救不回来,只好草草地帮她固定住,“去梳洗吧。”
“嗯!”桃之清脆地回着她的话,步摇上坠着的小金铃叮叮当当响的欢快。
西门柳看着她轻盈的步伐,无奈地摇头。
真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哭一会笑的。
也真是该给小桃之找个伴了,如果不是意外遇到凤丹秋,西门柳也不会知道桃之还会有这么多的话,即使是吵架。
窗外夜色正佳,夜里微凉的夜风缓缓的吹进屋子,西门柳虚掩了窗户,只留下一条小缝隙,然后离开了屋子,带上了门。于是桃之洗漱好回来的时候,咬着指甲坐在床边对着无人的屋子等了许久。
直到如勾的月亮爬到了夜幕中央,桃之猛然站起身,带着一脸的决绝披上了衣服,走出了房门,沿着回廊幽幽地呼唤:“凤丹秋、凤丹秋.......”
小小的、娇娇的女声回荡在长廊中,无端的凄凉。
桃之走得更快了。
一扇房门猛地推开,吓得桃之一个激灵,轻呼出声。
熟悉的鄙视腔调出现:“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叫什么魂!?”
知道是凤丹秋,桃之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回过头刚要说话就见凤丹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还露出了一片麦色的皮肤。桃之惊呼一声转过了身。“你你你!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呀!”
“我在睡觉啊大姐,如果不是你叫魂一样的喊我的名字,我应该还在梦里!”凤丹秋白了她一眼,“你到底要干嘛啊!”
桃之气呼呼地转过来刚要开口,又立刻转了回去,气势即刻弱了几分:“我、我......”
凤丹秋抱着手臂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阿柳出、出去了,我、我、”
小姑娘羞于启齿的缘由凤丹秋已经猜到了,“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桃之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不过片刻面前的房门就再次打开了,这次凤丹秋套好了衣服,行云流水的锁好了门。“走吧。”
桃之还没有反应过来,迷茫的问:“去哪里?”
“你不是害怕吗?送你回去睡觉,别出来祸害人间了。”凤丹秋悠悠地打着哈欠往她的房间走去。桃之羞答答地跟在后面,不争气的红了脸。
还在心里不停地抱怨自己:真丢人啊!
回到了房间,凤丹秋示意她去床上睡觉,桃之懵懵懂懂地照做,而后才害怕起来,凤丹秋就站在她的床头,如果欲行不轨,她可打不过啊!
这样想着,桃之向被子里又缩了几分。
凤丹秋白了她一眼,抬手解开了床边的帘子,帘子落下,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你这傻子,我一个大男人进了你的房间,你就只穿个里衣睡觉,还不知道拉帘子,是等着吃亏不成?”凤丹秋一边嫌弃,一边在床边的地上坐下了。“你睡吧,我就守在这。”
折腾了一天了,有了凤丹秋守着,桃之就安心闭上了眼睛。
夜色浓郁很好的掩盖了西门柳的身影,她暗红色的衣袍在黑夜中并不明显。那份地图上西门家故居的位置被她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很多年过去了,街道上的景象有些和残缺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有些再也找不到踪迹。
西门柳越走越急,直到走到了那扇黑色的大门前,她突然慢了下来,在门前伫立许久,才运起轻功翻墙而入,院落里的花草无人打理,娇贵的花草早就死了个透彻,剩下的野蛮生长,早已失了当初修剪的形状。这里的许多树干上还能看到许多刀痕,这都是八年前那场悲剧的证据。
那条娘亲最喜欢的长廊也被风霜摧残,廊上的瓦片碎了许多,曾经被精心修缮的木雕画作,也被风吹雨淋的失去了痕迹。廊下的池子中也没了锦鲤的踪迹,只剩下一池浑浊的碧水。
廊边那颗大叔已经死去了,只留下苍白的树身屹立在院子中,西门柳年幼最喜欢的秋千也断了半边绳子,木板斜斜的砸在地上,为这本就萧瑟的景象平添了几分孤寂。
西门柳暗红的衣袍翻飞,在被月色映成清冷白色的院落中,好像滴入白瓷碗中的一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