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可是此地主人家？”吴慈仁大声问道。

对着吴慈仁抱拳一礼，说道：“见过本家先生，鄙人吴家堡族长。先生来意我已知晓，可现如今连年大旱，本庄也是断粮许久。若是平日还能招待一二，现如今实在是无能为力望还本家先生见谅。”

吴慈仁转头看了看身后那黑压压一片的饥民，攥了攥拳头。思索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转对着墙上中年人喊道：“吴族长且听我一言，这群苦命人就要饿死了，今日只求些救命粮，一人数口稀粥即可。吴某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也知道主人家有难处。”

说完吴慈仁顿了顿，伸手指向身后的饥民继续说：“人如果要饿死了，为了吃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主人家宽厚借些粮食救命，吾可约束着众人立刻离去！若是再没吃的这些人我也拦不住，到时候若是齐了冲突，主人家损失的可不单单是一点粮食了。”说完吴慈仁便静静的望着吴族长。

听完吴慈仁的话，望着目光坚定地吴慈仁以及他身后那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墙上的吴族长心里也是一哆嗦。连忙对着城下喊：“本家先生切莫急，我这便和族里商议一番。争取让各家凑些粮食给诸位应个急。”说完便做了个揖。

“族长自便，但是还望族长快些。毕竟他们随时都可能饿死，人命关天啊！”

吴族长连忙退下召集族人去了，听到吴慈仁那夹枪带棒的喊话墙上村民更是紧张万分。

“都排队，老人孩子妇女在前。青壮往后站！”不管堡内人怎么想吴慈仁回头便冲着人群大喊。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动了起来，虽然有些许混乱但是人们还是按照吴慈仁的指令慢慢地拍好了队。

墙上的人看到这一幕，生怕这是要攻打他们赶忙派人去坞堡内报告。

坞堡内吴家祠堂，吴家堡的族老们都被请了过来。吴族长连忙将外面的庆幸告诉了大家，众人一听都是一阵大火。族老们都不同意将粮食分给堡外的外姓人，荒年里粮食就是天没人原意将一丁点粮食送给别人。众人纷纷嚷着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可是他们也清楚自己恐怕挡不住这么多饿疯了的饥民。

就在这时，从墙上下来的人跑到族长身边嘀咕了几句。吴族长听完后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他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土财主，早些年也曾考过秀才。

一群泥腿子饥民不可怕，若是有人把这群泥腿子指挥起来。闹起事来莫说是自家小小的吴家堡，便是府谷县也挡不住。

沉思片刻后吴族长拍了下桌子，坚定地说道：“给！给他们些粮食！”

一听到要把粮食给外人，众人纷纷急了眼。族老们还要说些什么，吴族长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再说。

回想起墙外吴慈仁那坚定地眼神吴族长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今个不给些粮食，吴家堡怕是保不住了。那么多人咱挡不住，给他些掺土的陈粮就当是保命钱。”

随后便起身向外走去。当吴族长再次站在墙上，看着底下整整齐齐的队伍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一丝庆幸。

“本家先生！”吴族长在墙上冲着底下喊道：“各家东拼西凑了些口粮，是在不多了。还望本家先生莫要嫌少。”

听到吴族长的喊话，吴慈仁微微一笑冲着墙上说道：“先前说过，今日只求几口果腹的稀粥。无论多少都是主人家高义，怎敢嫌弃。”

说完吴慈仁对着墙上鞠了一躬，身后的饥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墙上鞠躬。

这一幕让墙上的众人顿时有些错愕，吴族长赶紧命人将粮食从墙上放下。

吴慈仁看到放下来的几大袋粮食，对着墙上的吴族长说道：“俗话说的好送佛送到西，还请族长借吴某几口大锅和些许柴火。”

“小事，小事！”吴族长笑呵呵的说道，说着便命人赶紧准备。

此时吴慈仁也不急着让人来取粮食，而是回到队伍前面。只听吴慈仁喊道：“出来几个还有力气的。”

接着队伍后面就走出了一些青壮，吴慈仁对着他们说：“你们几个去那边搭灶准备熬粥。”

一想到马上就能吃到东西，众人都爆发出一股干劲，不消片刻便搭好了灶台。这时候吴家堡也放下几口大锅，还有几捆柴火。

看着燃起的灶火，吴慈仁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国内的雪水沸腾起来后，吴慈仁这让人将袋子里的粮食搬了过来。打开袋子都是些混杂着大量尘土的陈粮，吴慈仁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墙上的吴族长也红起了脸连忙解释说实在是太困难了他们吃的也是这样。

吴慈仁只能说声理解，毕竟能给这些粮食已经很不容易了。随后便命人讲粮食倒入锅内。

很快扑鼻香气便传入在场每个人的鼻孔，人群不由得向前一涌。吴慈仁看到这个情形连忙喊：“都不许动，站好了！按顺序一个一个来！老人孩子在前，其次妇女，青壮最后。谁敢乱插队就没有吃的！”

他深知如果此刻不能维持好秩序，现场必将因为争抢变成一片炼狱。万幸，饥饿的人群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对于这个带着他们找粮食的先生，众人还是非常尊重的。

粥终于熬好了，看着锅里稀稀拉拉的粥再看着眼前充满渴望的人群，吴慈仁不由得在心中再骂一句操蛋的世界。

人群按照排好的队伍慢慢向前，老人孩子一大勺，妇女青壮大半勺。掺杂着泥土的稀粥味道自是极为难吃，然而对于这群可怜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没有混乱没有喧嚣，人们默默地遵守着秩序，哪怕是最饥饿的孩童也不曾多要一点。

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吴慈仁鼻子一酸。带着孩子的母亲自己只是抿了一小口剩下的都给了孩子，搀扶着年迈父母的儿女们也偷偷地将自己的粥倒入父母碗中。因为饥饿慢慢丧失的人性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城墙上的吴族长也被眼前这一切震撼到了，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和这些人起冲突。不过，晚些时候还是要派人去县老爷那里告状。要是饥民被眼前这人组织起来，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终于在添了几次水后所有人都吃到了几口稀粥，吴慈仁看着最后几人喝完稀粥后便知道他们又要踏上新的路途了。此时的吴慈仁也是一阵迷茫，他不知道要把这群人带往何方。

对着城墙上的众人再次鞠了一躬，吴慈仁便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吴族长看着缓缓离去的队伍不由得感慨一句要变天啊。

依旧饥肠辘辘的队伍在风雪中继续前行，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座县城，就那样横梗在大雪之中。

“那是哪里？”望着眼前的县城吴慈仁问道。

走在他身旁的徐延寿立马答道：“那是府谷县。”

望着耸立在风雪中的县城，吴慈仁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道：“那群官员真的不会管你们吗？是啊，如果真的有人管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跟在我屁股后面。”

沉思了良久吴慈仁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猛地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队伍大喊：“你们怕死么？”

众人迷茫地看着他，不清楚这位吴先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只听到吴慈仁的喊声再次响起：“府谷县里面就有粮食！老子要带着你们造反！告诉我，你们怕死么！”

众人听到粮食眼中立马迸发出闪亮的火焰，然而听到造反那朵火焰又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吴慈仁自顾自地吼道：“你们当然怕死！为了活下去，你们连我都差点吃了！吃人啊！为了活下去，我骗你们说带你们找粮，你们就敢跟着我走了这么久！”

吴慈仁喘了口气接着撕心裂肺地喊到：“你们都他妈要饿死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反了他，冲进去吃饱了再死！敢不敢？”

“我敢！”一个稍显稚嫩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顺着声音望去吴慈仁认出了说话的人，就是自己醒来后随手抓住的那个孩子。

吴慈仁记得他的名字王嘉胤，对着孩子微微点头，继续向着所有人发问:“告诉我，你们呢？”

“我敢！”这次站出来的是垂垂老矣的徐延寿。

吴慈仁一遍一遍的问道，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是啊，他们已经快要饿死了为什么还要怕呢？去府谷搏一搏就算是死，也能饱死吧？

吴慈仁指了指县城并没有多说，带头迈步踏向了其中。身后是一只同样脚步坚定的队伍。

府谷县南门，大雪纷飞。来不及增添棉衣的士卒早早地躲进了城门楼内烤火，偶尔伸出头向外张一下。

“二娃别看了，一会儿就把城门关了，今个早点歇着”躺坐在火堆旁的老兵对伸头出去张望的同伴说道。

“不到麻槎黑就关门？会不会太早了。”唤做二娃的士卒不由问。

“这么冷的天谁出来管你。老爷们估计都早早回家歇着去了。”躺在火堆旁的老兵不屑道，“再说了，都好几个月没发饷了凭啥让咱待那么晚。早些回去搂婆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