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少年郎

无声的压抑蔓延船头。

此时，负责这趟船队运输的户部主事廖康，以及负责船队安全的刑部主事白堂也来到船头。

廖康笑着打趣道：“这次你的担子有点重，这些，可都是许都二世祖，随便拉出一个人，家中都是三四品的大员，若真出了事情，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白堂眉头微皱，三阶武者圆满的实力让他有足够的自信在灾区保护好这群人。

但他还是回道：“唉，几十万人的生死，却成了士族门阀的历练之所，只为了让他们见见世面……”

廖康听闻，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切莫这样说，这也是国君的意思……这些人，都是国家未来真正的栋梁，让他们多了解民间疾苦，未来掌权后，百姓或许能好过一些。”

面对廖康的严肃，白堂反而笑了笑：“感叹罢了，何须如此？有的人生来，便高贵与其他人，历朝历代不皆是如此？”

“是啊。”

言尽于此，谈话中止。

岸边的惨状引入眼帘，船上少年们看到此等情景，徐华当即出声道：“妈的！老子受不了。”

徐家乃属世家门阀，家教甚是严格，如此粗鄙之语，若是流传出去，多半会败坏家族名声。

但这等场景，再肮脏的话语，也无法倾诉少年心中的不平。

“早知如此！我必让父亲再多捐一些粮食！”陈昱低声叙述：“后续还有几趟前往灾区的船队，届时我要号召许都好友，一同劝家里人捐赠！”

“我等亦有此意！”

陈昱的提议迅速得到认同。

一时间，船头上的少年们，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即赈完灾，然后赶回许都再送一批粮食进来。

“此次我等不再售卖粮食。”徐华扭头，望向身后的管家，吩咐道：“此次我们运送来的粮食，尽数捐出，分文不取！”

徐华的话很快得到了相应。

立即有人跟随：“我家的也是，全部捐出，分文不取！”

随后，其与少年也有此意，正要出言跟随，却被那位户部主事拦住了。

“诸位别着急！此时并非捐赠粮食能够解决的。”廖康年过四十，刚刚跨入三阶儒者。

由于内气的滋润，即便四十岁，也属于中年范畴。

“这些粮食要是全捐赠出去，本官保证，绝对会有九成的粮食流入士族大户手中。

皆是，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助长那些士族的气焰！”

少年们一愣，他们只是年轻些，少了些阅历，但不笨，廖康说出原委后，很快明白其中关键。

“那我们便吧那些士族大户的人赶出去不就行了！”当下，立马有人提出策略。

廖康摇了摇头：“可你又如何判断灾民的身份？是不是士族大户的隐户？

大水冲刷，官府里的户籍十不存一，根本无法判断。”

“那边将灾区所有士族大户杀干净！这群蛀虫，死不足惜！”又有一位热血激昂的少年出声。

如此简单粗暴又解气的方法，立即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当即，赞同声一片。

廖康没有第一时间解答，而是与白堂互看一眼。

从彼此眼中，皆是看出了……羡慕。

他们年少之时，也曾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以为贪官的蔓延，仅仅只是因为杀得不够狠，只要多杀点官，自然就没人敢贪了。

这就是年轻人和中年人的区别，未曾经历捶打的少年们，总是意气用事，寄希望于所有人都如同他们一样心怀正义。

可惜，再过些年月，等他们入了官场，家里的压力，官场的捶打，都会让他们认清现实。

现实并不会和你讲道理，它只会用一个又一个的失败来告诉你，行不通！

“这位公子想法是好的，可是，若他们裹挟灾民，举起造反呢？”

这番话，如一盆凉水，比十月的寒风还要来得刺骨……

造反，就得死更多的人。

与其跪着死，不如大胆搏一搏！

不少人心中冒出这种想法。

但没人敢说出来……他们再鲁莽，再不经人事，也懂得说出这句话的代价。

这个时代可有没有人会说“他还只是个孩子”这种蠢话。

但凡跟造反沾上边的，哪怕只是狗鼻子老道不负责任的占卜后的结果是一个婴儿，都会惨遭杀害……

在大魏历史中，这种事不算少见。

唉……

看着少年们的热血被打压下去，廖康心中略有些堵塞。

这不正是自己成长的道路吗……曾经满怀热血的他，也是这样一次一次的捶打，随后变得务实起来。

随后，他心中那股深藏已久的慷慨之气，居然也略有躁动。

当即，不再压抑，朗声道。

“捐赠不行，我们可以直接施粥啊……他们人再多，能吃得下所有粮食？

敌人有他们的狡诈，我们也有我们的策略，见招拆招便是。

此次，我们的敌人很强大，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放弃！

国君前些日子在朝会上曾说过，大魏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正是遇到了建国以来最难的一关。

但那又如何，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不管任何魑魅魍魉，吾等将尽数击溃！

国君曾言，重铸大魏荣光，吾辈义不容辞，诸位当共勉之！”

这番话，重新燃起了少年们心中的斗志。

不仅没有任何颓废之意，反而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徐华目光坚定，鼓舞道：“不错！国君不过年纪十六岁的少年，便能隐忍数年击败蒙熙狗贼。

吾等与国君同龄，为何不能效仿之？

此时，正是吾辈男儿与蛀虫们对抗之际，又岂可退缩？

当，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船头上，气氛再次凝聚起来，少年们气势，空前高涨！

而船队，却缓缓停了下来，靠岸。

他们要赈济此处的灾民。

赈灾的工作不不仅仅只是运送粮食到灾区那么简单。

更多的，还是通过手段，把整个灾区的粮食物资价格给打下来。

否则，在巨大的利益下，即便杀得人再多，也制止不了那群视财如命的人。

百分之百的利益就足以让无数人铤而走险，更何况这种百分之几千，几万的利益，更是足以让所有士族大户，或者商人们疯狂！

但施粥也是极为重要的环节，这一步，是在告诉灾民，还有人再惦记着你们，还有人在为了你们的性命而努力。

当船队下来的时候，围在观音像旁边的灾民，蜂拥而来。

幸好官兵够多，再加上廖康安抚人心，才能够让众灾民静坐下来等待。

起锅，烧水，当着灾民的面，开始煮粥。

期间，亦有不少随船队的世家子弟，吩咐下人拿出自家的肉，额外熬一份肉汤。

“我决定回到许昌之前，不吃一口肉。”徐华一边帮忙捡柴火，一边笑着和同伴宣布道。

“咋地？就你能耐？搞得我们好像不行似的！”

“这一趟最起码要半个月，那咱们就来比比看，谁能坚持到底！”

“好！比就比！”

在一片火热的氛围中，赈灾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