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付木辛从人群中经过回船舱时看到了下午看到的那个女子，她显然也认出了付木辛，朝着付木辛微微点头。付木辛看见女子的脸上并无任何担忧，反而有一丝玩味，似是在等着好戏上演。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寻常人。付木辛一边点头回应一边走过。

“长老，你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付木辛猜得没错，秋丫果然因为担心而没法安然地躺着，她想下床却因为身体太虚弱，只是撑着身子坐着倚在墙上，看见付木辛的时候，她勉强地绽出一丝笑意，微微睁着的眼里闪现了一丝光芒。

“快躺下吧。”付木辛不忍看她的笑容，看着连自己都觉得辛苦，扶着她躺下。

“我就说不让你跟着出来，路途遥远不说，江湖还甚是险恶，你要是待在居风寨也不用受这些苦。”付木辛帮秋丫盖好被子苦口婆心地说道。

要是秋丫能回心转意，到了下个港口付木辛就让她下船，找个可靠的商队让她跟着先回山寨，嗯……鸿雁居就不错，名声在南阳大陆也是响当当的。

躺在床上的秋丫紧闭着双眼，假装已经睡了过去。但是付木辛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出来她还醒着，却没有点破，决定是她自己在做，自己无法替她做决定。

一阵风吹进来，旁边木桶上放着的烛光晃了晃，差点儿熄灭。付木辛起身，伸手要将门关上，谁知道才站起来就听见外面匆忙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他忙将身子探出去，看见船头的商客都在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赶紧把门关上，他们打起来了。”跑过的一个商客好心地对探出脑袋打探消息的付木辛提醒道，付木辛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秋丫，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真的睡着了，担心她真的睡着了就没有打招呼走了出去，轻轻地将门带上。

“你怎么还往外跑，江盗们登船了。”付木辛越靠近船头，看见往回跑的人越少，有一个看上去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关切地拉住付木辛说道。

付木辛笑着扯开老者的手说没事儿的，老者回头看着大步朝船头走去的付木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加紧步子往船身跑去。

“你来这儿干什么？赶紧回自己的房间去。”护船队的人看见付木辛走过来，很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眼见着周围的江盗们的船越来越近，他们猖狂的叫嚣声仿佛就在耳朵边上响起了，还有不知趣的商客过来捣乱，护船队人心里突然就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船十六听见护船队人的呵斥声，回头看见付木辛，只见来者生得眉清目秀，走起路来双掌生风，即使是当下也不慌不忙，脸上丝毫紧张之色也没有，知道不是普通人就挥手让拦在付木辛面前的护船队人让开了。

“你怎么看？”待付木辛走近的时候，船十六依然看着周围的江盗船头也不回地问道，像是自己认识已久的故交一样自然。

“江盗们此刻忙着缩小包围圈靠近我们的船，但是他们的船比我们的小，故低于我们的船，待会儿要想登船肯定会用飞虎爪一类的工具，先让护船队的人守在船的周围，等到他们通过飞虎爪过来的时候砍断绳索。还需准备一些护盾，以防他们射箭。”

“要是他们火攻怎么办？”站在旁边的一个护船队的人问道。此人名叫谢三天，据说是因为他娘生他难产，足足挣扎了三天才将他生下来，于是没念过多少书的他爹就为他取名为三天。

谢三天他娘生下他后因为失血过多死了，他爹就把他也带上船十六的船，是个在船上长大的孩子，今年才十七岁。他爹也在几年前的一次护船战斗中英勇战死，之后一直对他很好的船十六就更是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听了谢三天的问题后，付木辛连忙摇头，船十六开口道：“不到最后他们是不会放火的。他们目的在于劫财抢货，船上有些珍贵的丝绸制品，还有银票，这些都是经不起火烧的东西。”

“但是如果他们敌不过，也不排除最后会用这招。即使抢不到钱财货物，也不会想让船上的人好过，这就是盗匪。”付木辛接着船十六的话说道，船十六附和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谢三天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老大，另外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们两个像是早已认识一般有默契，可是自己已经跟了老大许多年，从不知道他认识这么一个人。

“哈哈哈哈……完事之后一起喝酒怎么样？”船十六看着付木辛问道，语气清淡得像是待会儿只是去闲谈而不是要去和江盗一战一般。

“好。”付木辛朗声笑着豪爽地答道。

听见铁器穿过木船的声音，站在船十六旁边的谢三天跑到船舷边上看，果见从周围的江盗船上有许多粗麻绳牵引着的铁爪已经插进了船舷上，已有江盗顺着麻绳往商船上爬，谢三天下令砍断麻绳。

听见江盗掉进江里的声音，也看见有江盗从江里往商船上爬。船十六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抽出挂在腰间的刀，大喊一声：“儿郎们，保护商船！”率先将一个爬上来的江盗一脚踢了下去。

接着，喊杀声四处响起。付木辛踢翻一个江盗，捡起了地上的刀，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炼狱场上，付木辛杀红了眼。周围的都是敌人，只要将他们砍到就行，不在乎他们是谁，反正迟早都会成为自己脚下的亡灵。不，身边不止敌人，还有朋友，还有朋友……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如此地重复着，付木辛平复了一下内心，躁动的血液开始慢慢冷却下来。

是的，还有朋友。付木辛看着人群中的船十六，想起了子棠。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天如火般的夕阳，映得两个人的眼中，灼灼燃烧。

两个少年躺在船上看着天。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我不知道，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吧。”

那两个少年的一问一答清晰得犹如在耳畔响起。

“隐姓埋名的生活啊，自己确实隐姓埋名好久了，久到都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了。”付木辛轻声地说道，被他砍倒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感觉这个人用像是魔鬼一样的狠劲儿朝着自己砍过来，自己明明能看见刀朝着自己砍下来，身子却动不了一样躲不掉。

“子棠，我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了。”付木辛听见自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