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继续上课。

第三节课上的是社会，第四节课，这一节按照原先的计划，方行本来准备上音乐课，谁知道出了张强和王小虎这档子事，索性换个题目，做个有关“教育向善”的主题课。

“同学们，都说说，你们来上学，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没有人说话，昨天威严的方老师，把大家都吓到了，方行见状，面带笑容，再三鼓励：“大胆发言，想说就说，这节课我们畅所欲言，说错了没关系，我不会批评。”

迟疑了好几秒，才有人起身，是王建国：“老师，我们来上学，是为了学知识。”

“说得好，还有吗？”

王芳同学回答：“老师，我们来上学，是为了以后有一份好的工作。”

“说的很对，还有吗？其他人呢？”

五年级的班长李小莉同学看着黑板，上面写了几个字，教育向善，想了下，起身说道：“老师，我们来上学，是学会怎么做一个人，怎么做一个人才。”

“很好，请坐。”

这些学生回答的都挺对，方行点头，总结道：“同学们，教育的意义，就是让同学们读书识字，懂得做人的道理，同时学会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大山，走向大城市，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就是教育向善。”

台下的学生，有的听懂了，有的面露深思，有的一脸懵懂。

方行继续问：“同学们，昨天张强和王小虎打架，大家怎么看？你们觉得，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句话一出口，二人就有些尴尬，张强脸上一红，直接低头，像个鸵鸟一样把人藏起来，王小虎倒是怡然不惧，无视周围学生打量的目光，可一张脸从脖颈到耳朵，像鲜血一样红。

这个话题稍稍有点沉重，即便很多人都知道他俩错了，但此刻在众目睽睽下，这二人还在，他们就不好直接批评了。

“李小莉，你来说。”

李小莉身为班长，自然紧跟老师的步伐，想也没想直接道：“老师，他们俩错了。”

“哪错了？”

“打架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方行笑呵呵反问。

李小莉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打架为什么不对？打架难道还可以是对的？她反应过来，飞速的思考着，突然，看到黑板上的四个字，灵机一动，道：“教育的意义，就是让一个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打架的人对社会没用。”

方行点头：“很好，你坐下吧。”

李小莉脸上矜持，心里却有些得意，这个答案方老师应该很满意，而方行环视四周，问：“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意见？”

张猛想了下，举手发言，犹豫了下，仍然开口：“老师，打架的人，其实还是有用处的，比如当兵，所以我认为，打架在学校里是不对的，在社会里也不对，不过在部队军营，这是对的。”

方行笑了：“很好，你说的很对，还有其他意见吗？”

张猛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

继续提问，其他人的回答，基本上都在张猛和李小莉的答案范围内，方行见状，便结束提问，最后总结道：“如果今天，我对同学们打架的事，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不做任何评判，等你们毕业后，走出校园，照样用打架来解决问题，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赢了的人，站着进局子，输了的人，躺着进医院。”

台下的学生们忍俊不禁，纷纷笑了。

“同学们在学校里，要受到校纪校规的约束，在部队军营中，也要受到军纪军规的约束，在学校外的社会中，要受到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不管在哪里，打架都是不对的，一个文明的社会，一个文明的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一定是文明的，而不是暴力的。”

方行盯着五十六双眼睛，言辞恳切，目光真诚：“我希望，大家都能做一个文明的人。”

学生们不懂得互动，结束的时候，并没有掌声，但方行其实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有人问，以后有人打我，我该怎么办？

他如果说防卫反击，那在现行的法律框架下，防卫反击到何种程度？才是正确的，才不会被认为是防卫过当？如果不防卫反击，难道要当忍者神龟，一直被动挨打？这显然也不行，他又是一个老师，不能对学生说谎，所以就很难办。

好在时间还很多，学生们很少接触外面的人，他有足够的时间，跟学生们讲清楚。

下午，七点放学之后，方行特意叫住张强和王小虎。

两桶水吃了几天，到今天终于没了，他一人给一个桶，自己拿上扁担，然后出发：“走吧，下山去挑水，你们俩不会不帮老师这个忙吧？”

其实，因为早上让二人丢脸，此刻张强和王小虎心里多少对他有气，但此刻听到他让二人帮忙，二人心里又觉得很荣幸，因为老师找学生帮忙这种事，老师向来找的是学习好的学生，一般的学生还看不上。

“没事，没事。”二人连连摆手，脸色微红，一人拿一个水桶。

方行见二人放下芥蒂，这才笑了。

他比较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用棍棒打大的儿子，一般情况儿子会脸皮比较厚，这样的人没那么强的自尊心，步入社会，也更能放下身段，更容易成功，而那些骂一句都不行的孩子，在家里被宠坏了，在外面不出意外会碰壁，社会的铁拳会教他做人的。

面对这些学生，他也准备这样，锻炼的脸皮厚一点，性格活泼开朗一点，以后步入社会，不管能否考上大学，以后都不会太难过。

山上距离山下有不远的路，下山骑自行车还行，上山就不行了，只能推着上来。

三人一路下山，路上方行跟二人闲聊，说了些趣事，又问了下二人的情况，不一会儿就熟络起来，那份尴尬消失得一干二净，同时二人对方老师，敬畏之余，也亲近起来。

方行见状不由笑了。

到此，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大半，也就是小孩子戒备心小，恩怨没那么重，几句话就能消弭，不然要是成年人，他早就结了两个死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后捅他一刀。

他不由想起一句话：“大人的世界太丑陋，小孩的世界充满真善美。”

转眼到了山沟，沟里有条河，说河可能太过，就一条溪流，还没有水桶粗，可就是这么一点水流，让附近的人在山沟能打到地下水，龙山村的人就在这打水。

山沟有个村庄，叫党口村，全村人都姓党，这里姓党的人好像挺多的。

方行三人到了村口的水井这，这里有个按压式抽水器，也就是个活塞式手动水泵，压一下，出一口水，再压一下出一口水，如此循环往复，比拿绳子从水井里打水容易多了。

两桶水很快打好，这种30升的水桶很大，两桶水加起来60斤，还是走上山的路，一路走走停停，才上得山来回到学校。

“张强，王小虎，谢谢你们，老师要做饭了，就不留你们了，回去吧。”方行笑容和煦。

俩小孩听到谢谢，颇为局促不安，纷纷答应：“是，老师。”

方行开始做饭。

张强和王小虎打架这事，算是过去了，但在学生中震动不小，影响一直都延续着，体现在方行面前的，就是好几天，都没有人打架，不管是私下还是明面上，都没有，可见这番教育还是有效的。

转眼，一周就这么过去，方行教师生涯的第一周，也结束了。

周老头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时不时来学校看一眼，整整一星期，他就没有露面，搞得方行都想向上级反映情况，不是举报，而是担忧，怕老头失踪了，但他想到可能多管闲事，便放弃了。

周日，他待在办公室爬格子。

这几天晚上，他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大纲、细纲、人设、背景、情节，都已完成，而今天，从早上六点开始，到晚上十一点，忙了整整十多个小时，终于把驴得水写完，足足一万字，只是没有修改，一气呵成。

“明天修改一下，等周老头来了，我立马请个假，去乡上把稿子寄出去。”

次日，方行继续上课。

可惜的是，周老头没来，倒是李青青她妈，那个俏寡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人，那人推着自行车，车上装了不少东西，他定睛一看，呦，这不是方学文吗？他另一个世界的老爸，这个世界这具身体的大哥。

方学文看到他，嘿嘿一笑：“学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