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时间是晚上，留给凶手处理凶器的时间并不太多。

厂房附近的水管年久失修，已经废弃了。没有足够的水，血迹是难以清洗的。

能造成很重的打击伤的物件，还染着血迹，也不太好带走处理，有没有可能就藏在附近呢？

段念仔细地在厂房附近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别的线索证实自己的想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也渐渐大了起来。

秋老虎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夏日，她额头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头也有些晕，段念走到墙角阴凉处，打算休息一会再接着找。

她靠到墙边，脚后跟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在寂静的厂房后院里发出“哐”地一声响。

段念身子一僵，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蹲下身，在被干枯茅草掩映的墙角隙缝里，扒出了一个带血的榔头。这隙缝像个老鼠洞，如果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应该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

钟毓和死者一定认识。

段念正惊疑不定地想着，忽然听到厂房外有停车的声音，然后是有人进了厂房，用英语在交谈。

“Spread out， don"t spare anyone suspicious!（分头找，别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听着厂房里男人吩咐手下找人的声音，段念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将凶器换了个地方藏匿，段念已经没有时间离开了，被人逮了个正着。

来的人有五六个，其中有戴着蓝牙耳机的两个金发碧眼外国人，明显是领头的，其余的都是他俩的手下，体格壮实，穿着比较正式，像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你在这做什么？”看到她的男人目光凌厉地问道。

段念故作淡然地笑了笑：“我是刑侦小说爱好者，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生了命案，好奇过来看看。”

其他人聚了过来，看着段念的目光有些不善，明显对她的说辞有疑虑。

“你们是警察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查案了？”段念装作无辜的模样，先发制人问道。

那男人白了她一眼，明显不想废话：“不关你的事，赶紧走！”

段念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尽量自然地往厂房门口走，想要离开。

“No， she"s our guy. We can"t let her go！（不对，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不能让她走！）”戴着蓝牙耳机的男人忽然高声道。

段念听懂了他的话，她拔腿往外跑，想要甩脱背后追来的人。

他们这次行动是有人指挥的？那个人知道她在这？不安和惊悚卷上心头，段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连杀人栽赃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要是被他们抓到，她还能再活着见到陆煦言吗？

她闷头往前跑，喉咙紧涩得几乎呼吸不上来。

眼看就要跑出厂房门口，段念被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她被按倒在地上，后背重重地磕上冰冷的地面，痛到她全身痉挛。

她似乎看到厂房门口停着的车里坐了一个人，但匆匆一瞥，看不清楚人是谁。

这样……就结束了吗？

强烈的不甘心让她心生绝望，可她被压制着动弹不得，软弱无力地连挣扎都做不到。

她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塞住口鼻，两人一左一右钳制着她，要把她带上车。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冲着绑架段念的这帮人冲过来开始动手，拳拳到肉，几乎是以命相搏。

是陆徽方的手下，段念认出了他们，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人数差距摆在这，那两个保镖也只是想尽力拖延时间，不让这些人把段小姐带走。

“我们已经报警了，如果你们要留在这，就等着被抓吧。”一个很快被按住双臂，唇角淤青的保镖咬着牙高声喊道。

要是真的让这些人把段念带走，他们一定会倒大霉，这也是他们报了警后不顾性命冲出来阻拦这群人的原因。

似是在应和他的话，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声音。

那群来势汹汹的人面上都是一慌，段念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这群人来不及带走犯罪证据，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段念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在警察到来之前把人带走显然不太现实，戴着蓝牙耳机的人愤怒地骂了一句**，招呼手下的人赶紧上车离开。

被他们扔在地上的段念抬眼去望车里的人，却看不见了。

警察到来没多久，接到保镖这边消息的陆煦言也匆匆赶到。

段念看着已经被警方封存保护起来的证物，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便喉咙里泛上一阵血腥味，眼前发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过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接住了她，好似有些熟悉。

她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在医院了。输液瓶的点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陆煦言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一本杂志。听到她醒的动静抬眸看过来，眼中压抑着情绪。

他深深看了段念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叫了医生。段念浑身是血昏倒时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怕他一开口，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段念看出他心情糟糕，也不敢说话了。

医生检查过后，语重心长道：“我是没见过你这么能折腾的病患，原本受的只是小伤，这伤口一而再再而三地崩裂，说不准得留疤，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陆煦言抱臂站在一边，瞥了段念一眼。

医生看着这明显是在闹别扭的两个小情侣，拔针的时候故意让陆煦言帮忙按着棉签，段念正想说不用，陆煦言的手已经按了上去。

两人距离很近，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僵持。医生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段念感觉实在太压抑了，率先打破了沉默。

“应该不流血了，你放开吧。”她侧着头开口，没有看陆煦言的眼睛。

陆煦言默了默。松手将沾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段念眨了眨眼睛没话找话道：“保护我的那两个人，是你派去的吧？谢谢你啊。”

“段念，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你是嫌最近受伤还不够多吗？那么危险的事你也敢一个人去做，不要命了是不是？”陆煦言拧着眉，话语里是压不住的怒气。

他根本不敢想象，要是那两个保镖没有阻止那些人带走段念，她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责问，段念红了眼眶，唇抿得死紧，倔强地看向陆煦言，一言不发。

死里逃生，她心中也充满了后怕，可是她拼死也想要守护的人，却半点没领情，还不由分说斥责了她一顿。

她别过脸去，不想让陆煦言看到她眼中氤氲的雾气。

陆煦言心中压着火，可他不过说了两句，段念就摆出这样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姿态。

“我说错了吗？”陆煦言话语依旧冷硬，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你干嘛这幅表情？”

段念看着陆煦言，眼睛红红的：“是啊，我就是吃饱了撑的不要命没长脑子！才会这么担心你！”

吵架的时候，气势是非常重要的。段念的“担心你”三个字宛如一记绝杀，浇灭了陆煦言所有的气焰。

陆煦言动了动唇，语气有些不自然：“你……担心我？”

难道不是担心藏锋吗？

在一起三年，段念还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本就有些生气的她心中委屈更甚。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那么三心二意的人吗？你对我根本就没有一点信任。”她咬了咬唇，眼泪汪汪地控诉他。

陆煦言一下就心软了，他坐在床边，将闹别扭的段念按在怀里。

“你伤没好，别乱动。”他嗓音低沉沙哑，“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低声下气段念的眼泪就忍不住了，眼睛湿漉漉的，眼眶也通红着。

“我为什么一个人去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接我电话吗？我要是告诉媛媛，以她的脾气肯定就不让我去了，我也只是想早点还你清白，你干嘛这么凶啊……”

她抽抽噎噎的抱怨更像是撒娇，让陆煦言彻底没了脾气。

用一连串的道歉安抚好段念，陆煦言这才肯说出自己一直以来介意却不敢直接问段念的问题。

“既然你在乎我，为什么要跟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