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雾霭森森之中,我似乎已身处一片紫竹林最深处。
背后与他们迷雾相隔。
“追!雪凝麋鹿在北面竹林!抓住它官家重重有赏!”
策马扬鞭之声呼啸而来,我转过因不平衡而晃动的身体,我还不太熟悉幻化成四肢行走动物的技巧。
马蹄声如密雨敲窗,铁网从天而降。
我被生擒,如我所念。
万里云海之下所有绚烂色彩在我头顶的兽笼缝隙之间沉浮。
我似乎在渐渐靠近天边那轮硕大的艳阳,扑面的金光里有风吹不散的烈香。
我看到无数长着七种颜色花瓣的花儿,它们在阳光下簇拥,摇曳,骄傲。
色彩交错相融,周遭的一切梦幻的不真实。
那些白的快要消失于阳光中的建筑蔓延向看不尽的天边,似乎已连接到了天上白云深处。
它们巧夺天工地相互依存,我被几个武士抬着前行,不知过了多少天桥、玉阶、浮梯。
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塔形宫堡,堡顶镶嵌蓝色琉璃,殿门牌匾却是御药司。
可见,宫廷之辉煌,遮天蔽日。
巫父说,人狮族的心是黑色的,灵魂腐臭肮脏,它们建造的宫殿一砖一瓦都浸透着巫族人的鲜血。
它们都该下地狱。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我知道,血债必须血偿。
他背对着我,华袍伏地,墨发如化不开的黑夜。
曾经阳光下璀璨的少年在我的脑海里沉浮了数十个年轮,光阴如梭,曾经的模样刀刻般镌在心底。
我看着他宽阔威耸的背影,恍如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夜的梦境即将揭开重重纱帐。
我的双指环扣过腰间的丝绸衣带,衣带之下一身碧体。
从御药司的麋鹿化成人形之时偶进一间红绸层叠的暗宅,我将里面关着的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娘子放出宫去,为了李代桃僵,受了她一件外袍。
穿着它我竟格外顺利的进入了帝皇的寝宫。
赤着一双雪白的双脚我走过那蜿蜒错落的白色楼阁,两侧花红柳绿在我脚下簌簌影动。
七色花无处不在,它们长着柳叶形状的单薄花瓣,每一片都沾染了相邻花瓣的颜色,似一朵朵绽开的彩虹。
它们热情拥抱阳光不遮掩自己的艳丽多姿,毫无保留地散发着浓郁热烈的沁香,迷醉而奔放。
我努力想起雪屋窗外的满天飞雪,纯粹圣洁的白,宁静沉默。
我属于那片寒冷而苍白的大地,是生命的归属。
我的心一次次告诉自己,所有的繁华皆是虚妄,我眼中的冰冷游走着风景,忘却着风景。
他立于泉池一侧,橘黄色锦袍上刺绣的狮王图腾在氤氲水雾之中随风飘渺。
忽地间,清风不知何处来,满地七色碎花一层层扬起半空,我迎着那晕晕烛光,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
冰冷的心也似蒙上一层暖雾。
他悠悠转过身来,我渐渐走近他。
万物凝滞在风尘之间,隐约间脑海里各种幻想浮起,风很郁热,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心中沉浮多年的少年翩影早已如烙印般存在。
十年了,那样枯燥而冷寂的生活里,这个宿敌好像是唯一的亮色吧。
心中竟有些怀念,是不是该向那远去的少年作一次不为人知的告别。
他的眼睛望向我的霎那,似天地斗转,星辰移换,藏着让人不得不畏惧的力量。
眸光流转间似已昭示人间:他便是让万物生灵臣服脚下的主宰,仿若逆转生死的神。
那人雍容无暇,那人不怒自威,那人俊肃无双,那人眉宇之间千山万水.....
那人却是大沧帝皇,在我的脑海里沉浮了十年的影子,这一生我必须杀死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