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醉最终不过是化为一场午夜惊梦,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巫父给予我的使命,它似病毒一般侵占着我全部的神智,偶尔抽离出的短暂游离会在转瞬间消逝。
深宫生活数月,我越来越明白一件十分世俗的道理,离权利越近就越容易获得想要的东西。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光里,我与那人常常左右为伴。
我看到他战马戎装、长剑破空,在呼啸的出征路上飞驰如闪电,勒马擎天,上空幻生狮王图腾,杀气飘渺纵横,百万兵甲高呼万岁。
看到他**着疤痕纵横的上身如鱼一般跳跃进湖水,努力地向着我的方向挥舞着双臂,笑容像个孩子;
我亦看到他于纱亭之内正襟危坐,白衣袭地,墨发清扬,透过微风掀开的层层白纱,一双白手跃然于古琴之上,琴音携风而来,他仰目望向我,眸中似瞬间绽开了向日葵花盏,温柔热烈。
我看到他于权利巅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金銮殿上玩转阴诡权谋,面对各路诸侯的蠢蠢欲动,昼夜难眠,疲惫不堪。
我看到他久久跪在生母的灵位之前泣不成声,祭堂之内一个清冷的背影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难掩一身孤独。
他是皎皎如霜月的青稚少年,亦是久经岁月磨砺的苍松翠柏.
如清如浊,如火如冰.....
他让我不禁的想到刀光血影之中烈烈燃烧的雷火,落在白雪皑皑之中的一粒朱砂,竹林深处缭绕心间的香雾.....
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准确的词汇去诠释这样一个人和他给予我的感受。
此刻,我更无法诠释。
他被一个个娇丽佳人簇拥在花团锦簇之中,香酒弥漫,清风醉人。
他将吻给予任何一个凑到眼前索爱的妻妾,她们旖旎在他怀中,耳鬓厮磨,交颈而拥。
她们撒着娇问他,陛下你到底喜欢谁。
他笑容不羁,眼神轻浮,喜欢,都喜欢,你们都是孤的心尖......
我立在绿草茵茵之中,不知为何喉咙憋闷,身子冷颤难宁。
我恍惚感受到鸢翼正向我的方向看来,我自认为自己心思剔透,可以泰然处之,可在那一瞬,我竟腿不听使唤的逃离了眼前的场景。
我已竭力的保持着本该的自然和淡漠,却越是竭力,越是背道而驰。
眼前的红砖白瓦,花红柳绿已交错成满眼的斑驳光点,天地快要颠倒个方向。
他从榻上起了身,一拍胡榻,从花丛中一跃而出,足尖一点,整个人化为一道光掠向我。
风在刹那间凝定。
等风再度流动的时候,庭院里一树桃花簌簌而落,他立在我眼前。
他的脸上微微笑意,伸过手来,手心上整齐的排列着三朵盛开的桃花,香气袭人。
“沫儿。”他望着我,眸子是纯粹的黑透着浅浅的白“桃花正艳,何不同赏?
话语冻结在四目相对的瞬间。
我的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这一次内心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我要把这个人从花团锦簇之中带走,唯有这样,才能慰藉我胸中酸楚难耐的滋味。
“鸢翼,我宫中近日生了老鼠,你可来帮忙抓抓。”说完这话,心中一阵恍惚,让一国之皇帮忙抓老鼠——我真的是天真到荒谬。
自知难堪,我愣愣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谁知他一把抓着我的腕口将我硬生生拉回原地,凝定了我。
“好啊,孤这就到你宫中去抓老鼠,可好。”那人的脸在我的头顶是一头风中毛发张狂的雄狮,俊逸肃然,眼神盈盈而动。
我只是一瞥,他身后几个明艳动人的美娇娘个个面色凶悍,如果眼神是染血的利剑,我早已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