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朵大朵的火云簇在玉阶上空,本是碧白的璀璨之路眼下赤红如血。
我走过那片刺目的赤红,听见女人歇斯底里的哀嚎和男人低沉的悲鸣。
“沫儿…...”
她被白绫系住了双手双脚与梁柱捆在一起,似已失了神智,因挣扎而衣衫凌乱。
与我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此时是无限萧条和迷惘,疲惫地垂下。
男人解开白绫,她柔软的身体如飘零的叶旖旎进他的怀里。
他抱住坠落进怀中的人,仅是背影已透着小心翼翼的怜惜。
“沫儿,何苦...”
似有袅袅的风飘渺进我的耳朵,那声音沧桑而又无限惋惜。
绯红色丹纱屏风将我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巫帽下游走着一双赤红的血眸,杀气一层层累叠又涟漪般散开,再累叠。
男人的身影缓缓下移,神色恍然地席地而坐,锦绣华服铺散了一地,怀里仍抱着枯槁如柴的人。
一阵阵不停歇的苦笑忽远忽近,鬼魂般游荡,点缀着皇宫大内的阑珊夜色。
那个朦胧不清的背影,繁华依旧,荒凉依旧。
我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想看到他的脸。
我曾幻想着琼楼之上如玉的少年在温煦的阳光下望着远山白水,暮然回首,他身上所有的权欲和杀气都消失了,放佛燃尽的死灰,再也不计较所有加诸身上的征途和霸权,只是静静地守着一个人,露出轻松恣意的笑容。
我荡漾起的秋千穿越梧桐树荫,对上琼楼高阁之上也正望向我的眸光。
彼时,我不再是巫,你也不再是皇。
我们只是世间最单纯的景致,似花与叶,似水与山,似风与云.....,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我们相互眷恋和倚赖,这一生,不再孤独和痛苦,不在祈盼和命运的轮盘之间苦苦挣扎,不再茫然等待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将来。
唯有,彼此陪伴才是真实的,唯有月色下的温暖相拥才是真实的。
那样的人生...便是相依为命吧。
宁静而又甜意的幻想闯入我的思绪,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我的胸中一阵悲嘶,那声音快要将我凌迟。
黑灵于我身体之中迸发,一瞬间缭绕周身,血眸欲滴。
手心擎起空中,丹纱屏风瞬息弥散做空中飞沫,另一只手遂起,桌椅杯盏瞬息倾覆。
双手合一叠于眉心,引力向前,黑灵雷霆般涌出,直击鸢翼空门。
他于毫无防备之时猛然转头,单手挡前,顿时肘臂焦烂,血肉模糊。
放佛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人已消失在眼前,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望去。
上半身雄狮,下半身人形,臂肘虽不住地滴着血却也狰狞可怕地立在那处,头宽大而浑圆,炸着金黄色的长毛,一声嘶吼如洪钟,四面回响,身后甩着钢鞭似的长尾......
...好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我的心脏竟被震撼到漏跳了几拍,无法自控的向后退着步。
我宽大的黑袍在一阵阵夜风中鼓动,旋即,掩在巫帽下的血眸凝定了他腰间一枚妖蓝色的令牌。
双手再次合一,巨大黑色蛊火排山倒海般涌了出去。
他以极其敏捷的速度试图躲避汹涌的火焰并向我扑来,身体瞬间显出几处被蛊火烈噬的腐骨,然这些伤并不致命,只是一瞬,他的兽掌已向我的头重击而来,似那一击能将我的头颅与我的身体分家,血盆大口在我眼前张裂出骇人的巨齿獠牙。
我慌忙闪避,他的爪刃却刺穿我的巫帽,待他兽掌回拢时,我的身体被引力拉动进他的胸前,巫帽撕裂纷飞,蓝紫色瀑发飞扬而起。
身子一倾,倒在兽性大发的雄狮臂弯。
我的脸毫无遮挡地面向他的脸,四目相对。
我目睹着眼前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一点点变得温柔平和,一头金毛狮子缓缓变成一个颜端目瑞的男子容颜。
他的眸依旧如化不开的黑夜,藏着深沉辽远的夜空和山海遥迢的梦。
鸢翼,我这张脸,你看的可真切?
我想,我们之间那些脉脉温情终然有了一个终点,揭下面具的我一定让你深恶痛绝,我们终将要彼此伤害到生命的尽头,在血泊之中含泪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