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难解的毒有最简单的解药。
拼杀到最后一口气或许就是我们忘却彼此的最好方式。
我的胸口气血翻涌,已准备好足够的内息抵御一切攻击。
然,一瞬间,我经历了刻骨铭心的乍悲乍喜。
他的脸一度难以置信的愕然,眼神微微一动,反而笑了,露出坦然接受一切现实的目光。
“回来就好...”
简短的四个字让时间静止了,风也停止了流动。
我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孤的妻子,沫儿,是孤的妻子呃,你...回来就好。”
他患得患失般的低语,梦呓一样喃喃:“你的头发很美……”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里的每一寸血液都凝滞在了当下。
下一秒,他将眼前呆滞的人猛然拥入怀中,脸沉沉地陷入我的肩膀,如同一个丢失许久的小孩找到了家。
我努力平静了许久,艰难地道:“鸢翼,我是巫,难道你不想杀了我吗。”
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畔,厚重而潮湿:“孤为何要杀你,孤需要你,与你是谁无关。”
“我犯的错也不追究了吗,我放走了鸢宁,将皇后变成我的样子关入死牢,这些都不追究了吗?”
“不追究。”
“你.....”
我的指尖沿着他腰间锦带缓缓移动,在快要触到那一枚妖蓝色令牌时,另一只手也缓缓抚到了他的心脏位置的胸口,猛然用力击出,手心酝化的巫毒一瞬间被推动进他的心脏。
腰间的那只手顺势将令牌抽离出他的锦带。
一气呵成,双臂紧紧拥着我的人此时此刻恍然未觉间吐出一口黑血,向后踉跄倒去。
愣了愣后,似想明白了一切后的鸢翼发狂似的大笑,笑到声嘶力竭,笑到疲惫地哽咽,口中倾泻而出的脓血已染红了袍襟,神情冷定扭曲,佝偻地立在暮色里,无限萧条。
我手里握着那一枚帝王令,肩膀不住的颤栗,呼吸紧促得让自己无法遏制的恐惧。
我们彼此都清楚,我推入他身体的是世间无药可解的毒——圣巫浮屠。
它会一点一滴侵蚀着人的意识和记忆,直到让人变成一个行尸走肉毫无知觉地死亡。
他会渐渐的忘却所有,最后毫无遗憾的故去,这会不会是最好的结局?
此刻,我的心似被一把利剑无情穿透,痛不欲生……
恨,被命运狠狠扼住了喉咙,怨,人间戏虐,相望相杀。
“为什么....”他终于万般无奈地问出口来,声音无力而悲恸,他想不通为何付出的宽容竟得到了毁灭的报答。
我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这一声嘶吼,心在一霎那四分五裂。
“杀了你是我活着的使命!为万千巫民!为我巫父巫母!”
他的脸因剧毒攻心扭曲到恐怖。
“他们...”他只吐出两个字头便沉沉地坠落下去,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蜷缩。
我缓缓伸向他的手在空中戛然停住,最后一次想要触摸他的心被仇恨决绝吞噬。
那次离别,我于渐渐被黑夜淹没的宫墙之内离去,高耸的楼阁顶,那一眼回眸,一半金碧辉煌,一半黑夜笼罩。
我朝着远方义无反顾的奔去,我以为我的心无比坚定。
那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这一次离别,我的一颗心已丢失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且一生一世拾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