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像审视什么世间珍品似的凝眸注视着苏云洛的眼睛,仔细看去,她的眼睛那样深邃而清澈。
小洛的眼睛自小直大都是无比晶莹澄澈,这一点她始终改变不了。
男子脸上强装出一副欣然。
他差不多有两年没见过小洛,从他们初识之始,还是相隔最长的一次离别,于这两年里,小洛瘦成了另一个人。
原先圆圆的脸蛋几乎变得平平,脖颈也细了好多,整个人枯槁得让人看起来心酸。
他沉默着转过脸去,他知道小洛并不喜欢看到有人在怜悯她。
男子强迫自己收敛了悲伤,转回脸来,补充似的回到微笑的表情。
“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忍吧”
他知道这般叮嘱无甚意义,她如今坚强到固执的性子就算是削骨之痛也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一丝软弱。
无法想象,锦衣玉食养出来的高门千金本是纤弱娇贵的身体在经历那一次变故后宛然成了风雪中坚无可摧的顽石。
想到这里,放佛有利剑直刺入他的心底,痛不可当。
本是遗忘了多年的事情,忽然间重重叠叠地又浮现了出来。
还是小女孩的小洛一身云彩般的华衣站在阳光下,清风扶动她满头秀发,旋即向一片花海吹去。
她的目光从茫茫花海移向踏着一丛丛青草而来的蓝衣少年,甜甜地一笑,微微地歪头,轻轻地启齿喊他的名字。
“溪南哥哥,你来了。”
一张玉白圆润的脸在阳光下不可思议的动人心扉。
她的眼睛荡着黑漆漆,浓重重的眸子。
貌似有一朵水莲在一瞬间绽开在她的脸上,纯洁胜过沧海之上浮浮沉沉的浪花。
少年的心犹如烈日炎炎的雨后清泉流淌过郁郁葱葱的香树林,于情窦初开的年纪,这样的感觉在他的心底太过于深刻,深刻到再也装不进任何人。
此时手中持着银色手刀的男子面对着他必须亲自动手挖去胸口腐肉的姑娘,禁不住钻心的痛。
他一遍一遍向自己强调,若不如此,小洛会因此毙命,那是他绝不能面对的现实。
他一遍一遍默念着他是药王谷的嫡子玄孙——晖溪南,是药王晖青雷唯一的儿子,是大沧太上皇鸢翼曾御封的一品国医,他妙手回春更胜老药王,他极力的让自己的心冷却下来,迫使自己能像对待其它等待他救治的人那般冷漠而敏捷。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做不到让自己的心完全平静。
旧时,他朝思暮想渴望着触碰小洛酥软的身体,一点点接近也会让他的心犹如成群的野马在一望无际的水源上奔腾。
十二年了,晖溪南从未停止过追逐着她的身影,习惯了在她的身后边走边打量她的背影和倾泻如瀑的黑发。
似乎对于他来说,他的全部青春便是如此的全心全意跟随着保护着一个女孩,试图一寸一寸的走入她私密的世界。
晖溪南十分了解自己的所求,他绝不是一个正经的君子,也不是一个心里想着龌龊的事嘴巴上满嘴阳春白雪的伪君子。
他从始至终只对一个人充满着用之不竭的好奇心和幻想力,足足使得他折腾了一整个青春。
用尽了各种奇门遁甲的方法偷偷潜入苏府千金的内宅,试图窥看未出阁少女沐浴更衣的香艳景象。
苏府太公苏炳生时任六府军督,掌兵三十万,江湖上称他为九头龙王,毛头小子总想着在龙王家里挖个老鼠洞,自然不会捞到好果子。
而晖家也并非等闲,药王谷乃大沧最为显赫的世代医家,每年只对外发放七个回天令牌,持令者可以前往药王谷救命。
相传百年之中,还未有药王谷救不活的将死之人。
因此,回天令成为江湖各门派争夺的保命符。
老药王仅有一个儿子,一脉单传,寄予厚望,却全因偷看苏家小姐洗澡的丑闻,药王谷的藤条足足打断了几十根。
为了一睹芳华,留在了晖溪南脊梁一辈子纵横不愈的伤疤。
他擦了擦手心涔涔汗珠,难以置信,梦寐以求的身体接触会是在生死一线的垂危时刻。
那把刀割裂着小洛柔软的肌肤,同时绞动着他的灵魂和皮肉。
心之痛,无可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