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山雾

一向敏感的神经顿时全然紧绷出来。

江杳杳干咳了两声，逐字逐句询问：“我这是在哪儿？”

男人挺拔的身影终于有了一瞬的松动，伴随而来的依旧是那道低沉的嗓音：“在金陵城郊外，我采药的时候在山前的树林里捡到你了。当时你奄奄一息，全身是伤，我以为救不活了。”

难怪江杳杳浑身缠着大大小小的绷带。

原来是摔得不轻。

简直是不宜出门，江杳杳开始后悔临出门前没有及时询问算命大师。

但那个突如其来出现在车厢中的人，才更加可疑。

至今为止，她没有任何思绪。幸好她昏迷前查看过地图，金陵城距离京城不过隔了几座山。

江杳杳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却一个手滑险些摔了回去。

男人见状，脸色沉重地上前扶了一把，不忘叮嘱一声：“你身上的伤，不能再扯开了。”

江杳杳方才缓过身上的疼痛感不过一阵，如今却又感觉浑身如同被撕裂般。

她咬牙切齿地开口：“该死，那家伙简直可恶。对了，我昏迷了几天？”

对方扶着江杳杳坐稳，将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热粥递到江杳杳跟前，一面递去筷箸一面掐算时间点：“三日，你今日高烧刚退，我猜想你要醒来。没想到你当真醒了。”

江杳杳接过他递来的粥碗，抬起勺舀了一下口送到唇边，囫囵渡去几口凉气，匆忙往嘴里送。

男人手疾眼快地扶稳她的手腕，等她拿稳粥碗后，连忙缩回手：“你没事吧？”

江杳杳察觉他手背上因为热粥的光顾而泛起零星红痕，顿生几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没想到那么烫。对了，你也是行医的吗？”

男人挪来附近一张圆凳落座，慵懒地应声：“打猎为生，但识些字，从小自学药书，大胆给你瞎治了治。”

虽说没有学医基础，但江杳杳察觉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的包扎手法都十分专业。忍不住夸赞一声：“那你学的不错，自学能到这个地步，说明恨有天赋。”

对方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试探着发问：“你懂医术？”

江杳杳并没有准备和盘托出，只是随口胡诌了个故事：“懂三分，因为小时候常有小疾，索性自己跟郎中们学着治，久而久之就会了。”

那人似乎对她所讲述的有些意外。但他眼中的意外也只是一闪而过。

江杳杳几日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见他不搭话，只好低头继续喝粥，同时也好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等一碗粥将近见底，江杳杳知晓不得不面对这一场面，干脆不再躲着，主动询问：“对了，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梁玉，玉石的玉。”对方言简意赅地回应。

江杳杳将粥碗放到一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梁玉，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改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梁玉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准备从此处得到什么回报，因此一时没有回应。

江杳杳左右探看一圈，眼神飘望窗外，再度飘回来时，又和他四目相对。

她硬着头皮思索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最后索性转回自己此回的正事上：“我听说金陵城附近有座观音山，上面有千山雪莲是吗？”

梁玉似乎对她提起的“千山雪莲”有几分意外：“怎么？你也想采？”

江杳杳咽了咽口水，莫名有几分紧张：“对，实不相瞒，我是想采来救人的。”

梁玉眼中明亮的光顿时一寸寸暗淡下去：“天山雪莲就那一朵，一百年几乎在长出一回小苗。如今是成形了，但难采，有可能没采到，反而因此丧命。”

如此著名的天山雪莲，江杳杳早已有所耳闻。

毕竟祁钺对她来说是非救不可。因此于她而言赴汤蹈火也再正常不过。

回想到此处，江杳杳顿时鼓足了勇气：“我要去采，因为那个人我必须救。”

梁玉惊讶之余，眼中不住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情：“想必那人对你很重要？”

江杳杳下意识想点头，却又突然停滞住。

如今于她而言，祁钺确实是她在这个时代里最大的倚靠。

但如果脱离了这个时代呢？

江杳杳想不通此处，只好顺应心意回应：“如果今日是我身重剧毒，他也会不顾危险救我，所以我必须去采。”

梁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脚步未移：“要去的话，两日后吧。”

“为什么？”江杳杳睁大了眼，继续追问：“为什么是两日后？”

梁玉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窗外，见江杳杳探头往外看，才补充道：“这两日雾大，你估计去到山崖边就没命了，更别说采药。”

江杳杳的眸光在他身上流转一番，正式打量起他来：“你是不是隐居山林的高人？”

梁玉自唇缝间碾出一声脆笑：“不是，高估我了。我只是天生的猎人。”

江杳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抱负，似乎又消减了几分激情。

对于对方的秘密，江杳杳不欲再多打探，而是另起了话头：“你今日救了我，我往后是要谢谢你的。等我采到了雪莲，救好了他，我定然带他亲自上门拜谢。”

梁玉摇了摇头，显然是无声的推拒。

江杳杳却穷追不舍：“如果不报答你，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周边一瞬因她直白的话音沉寂下来。

江杳杳忍受不了氛围太过压抑，半晌后干笑一声：“真的不需要报答？”

“不需要。祝你能采到雪莲。”梁玉俨然开始转移话题。

江杳杳失落地撇了撇嘴，并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打算。

将双腿蜷缩在床榻上，江杳杳竟不住犯了个瞌睡。

近来休养生息，江杳杳连有五日几乎不曾下榻，猛地下榻时险些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扑在对上。

梁玉面无表情地抬手扶住她的肩膀：“你太久没走动了，不要一时太情急，容易摔倒。”

江杳杳暗自咬了咬牙，站稳脚跟后朝他绽出一记笑：“谢谢你，对了，你有没有去过京城？”

梁玉见她站稳，撤开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了指柜前折叠好的衣服：“你的曲裾，都整理好了，回去的时候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