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始作俑者
江杳杳原本极其从容,但若要她在方寸之地当着陌生男人的面换衣服是绝无可能的。
梁玉似乎从她震惊的眼神中品味到不同寻常,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出去,你换完了叫我就好。”
江杳杳半张圆的嘴没来得及收回去,她思绪彻底停滞,怔愣着垂了垂脑袋。
梁玉会意,当真沿着原路走出门外,顺势带上了门。
在感叹对方贴心的同时,江杳杳忍不住在心里批评了一下自己过于丰富的想法。
果然不能常开脑洞。
等确定梁玉出去以后,江杳杳细致地探看了一遍周围的窗户,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后,匆匆拿过一来时穿的曲裾。
展开正准备焕上时,才发现袖口处似乎因为摩擦到石板而产生了脱线的痕迹。
尽管如此,破损处却已被完全修补好。
难不成梁玉针线活也十分了得?
预料到此处,江杳杳顿时有些自愧不如,边褪下身上的布衣边咕哝:“这也太厉害了。如果换作我,肯定没办法修补成这样。”
虽说她行医,能操持手术刀,但绣花针对于她来说实则是个大难题。
等全然装扮完成,江杳杳齐齐整整将垂落的长发挽成一个双月髻,从包袱里拿出两根素色钗子簪上。
仪容全然无不妥之处时,她慢步行到门边,心里不时添了几分紧张感。
门扉处传来一阵推拉的响动,梁玉适时回过头去。
与前头装扮俨然不同的江杳杳的模样顿时闯入梁玉的视线中。
视线定格隐约一秒,梁玉识趣地移开视线。抬手掩着唇际微咳:“换好了?我替你雇了马车,会直接送你到山脚下。你到时候先歇息一晚,第二天再去采。”
对于他的周全安排,江杳杳难免有些意外:“我们不认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玉实在讶异于对方的直白,面上显露出一记促狭的笑:“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
江杳杳闻言一怔,随后连忙抱臂挡在身前,理所当然地开声:“我跟你说,我嫁人了。你可不能乱来。”
梁玉推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前推了一步:“行了,别让人家久等。我帮你是因为你手上的佛珠。”
佛珠?难道跟祁钺相关吗?
江杳杳在临上车前,终于忍不住抛出最后一记疑问:“难道你是因为祁钺才救我吗?”
梁玉见她顺利登上了车,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她手腕上坠的佛珠。
马车缓缓行驶出村庄。
江杳杳始终料想不出救她一命究竟是她运气好,还是托了这串佛珠的福?
各式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转眼便已到达目的地。
马车夫提醒到达目的地的声音响起时,江杳杳有些恍惚。
直到他渐渐扬高声调,江杳杳终于提起包袱,伏着身子往外走。
天际边已挂着一道浓重的彩霞,只可惜江杳杳无暇欣赏。
匆匆朝着马车夫道谢,江杳杳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今日辛苦您了,山高水远将我送过来。”
车夫觑了一眼她手中的银子,并未接过:“姑娘家出门在外,总有不时之需。这银子您留着吧,车费梁先生已经给过了。”
梁先生?这称呼倒是新鲜至极。
种种事情累积下来,江杳杳不再单纯地觉得梁玉只是简简单单的打猎人。
而后头的身份,究竟又可以从何处得知呢?
江杳杳原本准备额外给车夫多付一份碎银,但两人推拒片刻,车夫是无论如何不肯收下她的银子。
虽心中有几分纠结,但江杳杳还是挑了句符合规矩的话:“既然如此,若下回有幸碰见了,您可得收我的钱。”
马车夫点了点头,余光扫到天边的几道晚霞,连忙催促:“这白马寺里有供人歇息的地方,梁先生嘱咐我日落前要亲眼看着您进去。您快去吧。”
江杳杳点了点头,没再继续拖沓,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
幸而白马寺比广安寺方便许多,只需踏着阶梯行到半山腰便可到达目的地。
江杳杳几乎连口气都未曾来得及喘便瞥见一侧路过的小尼姑,连忙上前询问:“小师父,我今夜路经此处,无处可去,方便在这儿先歇下吗?”
突然被拉住的小尼姑并未因此失了分寸,按照规矩给江杳杳行过礼数后,伸手朝着右边作了个引导的姿势:“施主这边请。”
江杳杳感叹一声白马寺各处的僻静后,随着引路人一路前行,穿过丛丛密林,最终寻到一处小院落前。
前头的引路人先行掀起竹帘的一角,侧身让江杳杳入内时,才松手放下竹帘:“施主,这就是我们平日里供住的房间。”
江杳杳十足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我相知道如果要上香求佛的话,需要绕哪条路呢?”
引路人先是反应一瞬,紧接着恍然大悟似地引了一个方向:“您穿过那条小道便是了。”
江杳杳顺着她指的方向匀出一目:“我明白了。谢谢。”
她原本打的盘算便是,既然要来此处求佛,当然是心诚则灵。
何况如今祁钺危在旦夕,她来这儿采雪莲的功夫再求上一回佛,指不定效果直接加倍。
囫囵完成洗漱,江杳杳按着傍晚小尼姑引的方向,弯弯绕绕半天终于寻到她口中的佛堂。
佛堂和外面的简易装扮几乎如出一辙,几乎没有多余的累赘,简简单单地立在中央。
江杳杳转了转眼,姿态虔诚地入内。
正中的一尊大佛彻底引去她大半注意力。
自它头顶倾泄的壁灯灯光,将整座大佛衬得金光闪闪,江杳杳心里头顿生敬畏。
她抱着几分期望跪在蒲团上,嘴里不忘念叨:“愿您能保护祁钺健康醒来。保佑我明日一举能采得雪莲,拜托拜托。”
愿望诉说完成,江杳杳正准备起身,肩上却突然承了一道重力。
压得她彻底动弹不得。
江杳杳嘴里正预备吐露出几声不知所云的话,余光却恰好扫到了身旁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