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请愿

菩萨心肠？江城竟还有这样的名号。

江杳杳难免对江城生出几分更深的敬佩。

见她杵在一旁失了动静，江城伸手推了推她肩上的医箱，催促道：“丫头，想什么呢？”

江杳杳回过神来，讨好地回江城以一记笑：“哎呀，我方才在想着爹爹的菩萨心肠，一时竟是忘了正事。”

江城哑然失笑，温声斥句：“你呀你，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当真拿你没办法，行医本就是我的职责，我如今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你往后若是开医馆，可不许败坏我的名声。”

虽言辞上严厉，但江杳杳知晓其中掺杂着对她的关心。

她频频点头，乖巧应声：“有爹爹在，我怎么舍得让你的名声败坏呢。”

实则这一娇软得类似撒娇的话，江城顿时不知如何辩驳，只得囫囵应声：“专心点干活，别看你是我女儿，若是哪里做的不好，爹爹也不会客气的。”

江杳杳学着他的模样严肃地点了几下头，随后模仿他的口吻开腔：“知道了，爹爹。”

江城抬起右掌，轻拍了拍江杳杳的肩：“行了，快点干正经的活计。否则你两个师兄该和我抱怨了。”

江杳杳从医箱中取出包扎的纱布，熟练地绕着伤者的手腕，绕了两圈后，从另一侧取出一块药膏，贴上以后将纱布缠绕几圈。

原本消瘦的手腕顿时因纱布的缠绕而肿大起来。

江杳杳尽力把握着手上的一切力道，直到剪子落下的一瞬，纱布分离开来，江杳杳循照惯例询问：“您这手腕看似要好了，近日千万别沾水，少活动。明白了吗？”

妇人脸上是褶皱不平，一双眼睛怔怔望着前方，许久才含糊不清回应：“我明白了。”

江杳杳心底里泛出一阵酸楚，她从身上随身行囊内取下一块蜜饯，递到她干燥的手里，朝着对方比了个手势：“这个很甜，但是吃了对你的伤口没有害处。”

对方懵懵懂懂听清她的话，抬起手掌扬了扬，朝着江杳杳点了点头，艰难地挤出一声：“谢谢。”

江杳杳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无需客气，才提起医箱准备去找江城。

原本难民区一片混乱，可经江杳杳加入后，周遭逐渐安稳起来。

大部分人身子逐渐转好，区域中也渐渐传出“观音菩萨”的称号。

江杳杳起先是抗拒的，但口耳相传，似乎渐成了他们的习惯，她索性不再去纠正。

是日，将难民区全数病号所在的地域巡视一遍，江杳杳再回到临时住所时，已然是深夜。

而江城因身体不适，提前回了房间先行休息。

江杳杳拖着疲惫的身子入内，在见到江城驻足在房前时又一瞬清醒，连忙快步上前：“爹爹，你怎么在这儿等？还穿那么少，外面这么冷。快进去吧？”

江城伴着江杳杳的搀扶缓慢入内，迟迟没有攀上床榻的意思。

江杳杳察觉他心事重重，先是替他斟了一杯茶水，将他扶到桌边落座，才试探着询问一声：“爹，您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

江城伸手挪开身旁的椅子，江杳杳意识到他的意图，连忙上前搭了把手，一壁不忘询问：“您说吧。”

等她落座后，江城叹了口气：“杳杳，爹爹对不起你。”

没来由的这一声道歉，江杳杳难免有几分不知所措。

她扬起了笑，试图以此抚平江城皱起的眉间：“爹爹，您说什么呢？您将我抚养，让我成长至今，我谢您还来不及。您又怎会对不起我？”

江城抿着唇摇了摇头，索性开门见山：“可我将你嫁给了北淮王，明知他杀伐果断，我当初应该誓死抵抗。”

原是这件事。

江杳杳松了口气，低声咕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单纯想给江城一个宽慰。

江杳杳站起身，拍了拍江城的肩：“爹，这不怪您。他曾经也对我很好，只是...我们无缘无份罢了。您不必自责愧疚，爹爹，我很谢谢您。”

对于祁钺这样传奇的人物，认识上一遭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若要换成来世，江杳杳大约是不愿再见了。

话题沉重，江城难免害怕江杳杳掩藏心绪：“你当真没有瞒着爹爹什么事情吗？”

江杳杳捧起茶杯，抿下一口茶当作润嗓，郑重其事地摇头：“自然，我若是要瞒着爹爹，何必将事情告诉您呢。”

茶液入喉，通身回暖。

江杳杳转过身子，再度确切地点点头：“您别担心，爹爹，一切都会好的。”

江城没成想反过来让江杳杳安慰他，沉默了一瞬，转而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江府和我都还在。”

江杳杳心里多了几分慰藉，一时脸上的笑意更深：“爹爹果然对我很好。”

江城沉默一瞬，叹了一声，随后的话既是试探，又仿佛欲找出江杳杳的是否当真下定决心：“丫头，你确定要跟北淮王和离吗？”

一旦和离，指不定又生出别的事端。

提及和离，江杳杳眼前再度出现祁钺毫不犹豫地下令的场景。

顿时摇摇头摆脱心绪，坚定地应声：“爹爹，一日不和离，我就痛苦的睡不着。我如今爷爷难眠，只因想到劫持事和战场上的狼狈，希望爹爹成全女儿，代我向皇上上奏。若她只是没来得及休妻，我可以等他一纸休书。”

江城听及此处，难免有几分愤恨：“丫头，往后你若是找到值得寄托的人，大可以再告诉爹爹，爹爹替你去游说。”

江杳杳蓦地绽出一记笑，抿了抿唇而后点头：“便要多谢爹爹了，多谢爹爹这样体贴。”

两人谈论一番已近深夜，江杳杳不欲让江城过度疲劳，因此收了桌上的茶杯，一面对江城道：“爹爹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要早早起身，女儿先退下了。”

等确认江杳杳离开后，江城起身至书桌前，研墨结束后，抬起狼毫写了一封请愿书。

确认其中无误后，方才收到一个信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