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内殿,撩起粉色轻纱帘,桌台上两盆开得浓密的芙蓉笑极美,内设铜镜、梳妆台、钗环胭脂、衣架与女子服饰、一张铺着青绿色菊花纹的锦被床,摆设齐全而精致,像是哪位妃子的寝宫。
太医欲为我诊治被我拒绝,两位宫女欲服侍我更衣也被我拒绝。他们难以交差而显得尴尬为难,我漫不经心道:“我习惯了我的丫鬟贴身服侍我,我不习惯你们贴身服侍我。太医,请你也退去吧,我有宋国带来的药膏,无需你再重复开药方了。”
他们见我态度坚定,也不好执意为之,便行礼告退。
我和着衣服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心里有些焦急,想着梁晅义会不会让我见柔福,他肯不肯放了柔福,现在把我一个人留在此地,皇宫那么大,我去哪里找柔福,我何时能见到柔福啊。
这张床真的好软好暖和,我乏得很,容不得我多想,疲惫地我睡意朦胧,沉沉入眠。
待我醒来,已是晚膳时分,我睡眼惺忪,仿佛看见熙莲端着晚膳进屋。
“夫人,你醒啦,起来吃晚膳吧。”
“熙莲,”我欣喜是我的贴身丫鬟熙莲,可我又好奇,“你怎么来的这里?”
“是你不要太子安排的婢女服侍,太子殿下才命宫里人接我来的。”熙莲一边摆放晚膳,一边取出包裹整理衣物和药膏,“夫人,你先吃晚膳,然后我服侍你擦身体换药。”
“那凌少来了吗?”我希望我们三人能在一起,现在熙莲已经在我身边了,自然希望他也在这里。
“凌将军也要来的,可是宫里的侍卫没有得到太子的令,不允许他进宫。不过你放心,你要见凌少侠我有办法。”
“鬼丫头,说说什么办法。”
“凌将军说了,皇宫太大不好找,让我们在廊檐的柱子上系上红绳或者挂个红灯笼为暗号,凌将军就能找到我们。”
我欣慰熙莲和凌少的细致,他们这样妥帖,我很省心。
我喝着粘稠的粥,若有所思道:“熙莲,这里的太子有说什么时候让我们见柔福吗?”
“夫人,不要着急,今日我们刚刚来到此地,或许明天就能见到柔福帝姬呢。”熙莲的思维方式永远都是美好式,她每每安慰我,都似乎能让我看到希望,这或许是她的职业道德吧。
我偏偏是个急性子,放下碗筷道:“熙莲,你让门口侍卫传话,请太子来一趟。”
屋内,上了药膏和换了服饰的我等待着梁晅义再度的到来,我内心反复强调着要抓住这次机会说服梁太子,发挥我的演说能力,让太子殿下释放柔福帝姬。
这里侍卫的办事速度我很满意,才通知不久,梁晅义便已经赶来,他踏进内屋,打量着我问:“蓉伊,你的伤口换药了吗?”
我至始至终觉得他有点滑稽、有点跨越爱情和婚姻伦理,每一次我都会本能地屏蔽、忽略他与我的儿女情长。我直入主题,明确主题道:“伤口已经上药,也无大碍。感谢你让熙莲进宫,我习惯了她贴身服侍我。如今我的心头事只有一件,若你让我达成心愿,我就好比吃了仙药,得了幸运。太子殿下,你说过我们曾有数面之缘,你就看在那数面之缘,我再次恳求您,让柔福跟我回宋国吧。”
他傲然道:“可你不是说那都算不得数面之缘,那是我的轻狂。”
“太子殿下您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能被你看上的女子都是她们的福气,可唯独柔福不适合你,我已经说过她是被迫来到此地的。太子殿下,你没有她,你还会有更多。可是柔福就只有一次选择自己心爱人的机会。还请你看在柔福寻找真爱一片痴心的份上,还她自由。”
他一步步走进我,我并未后退,因为我无路可退,身后乃一堵墙,他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搂着我,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双眸,含情脉脉道:“我威风凛凛,我气宇轩昂,那么你可有喜欢我。”
我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呼吸,温暖而湿漉漉划过我的脸庞,我已经快习惯他这样的挑逗了,只是垂目冷言道:“我对太子殿下您只有敬重。”
他不依不饶道:“得知你要见我,我推掉了所有朝臣接见,你难道没有其它话要给我讲吗?蓉伊,你可有想我?”
又来了,我既不是单身,也不是貌美倾城,为何让他这般着魔,这般鬼迷心窍?我到底哪里好了?你都已经有那么多后宫佳丽,为何还要来招惹我这么平凡的有夫君的女子。如此看来,他梁晅义是个狂蜂浪蝶、弃旧怜新、风流多情的人
我淡然道:“我问你,何时让我见柔福?”
他看着我不做声,那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使我厌倦他这般轻狂,于是道:“只要你还柔福帝姬自由,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他听闻我这么说,更加放肆,脸贴的更近,语气更为柔情:“可算数?”
我冷漠回:“只要不是让我留在金国,其它的条件都可以。”
他立马收回搂着我的手,神情严肃反身道:“不行,我只要你留下来陪着我,就这一个条件。”
我道:“请太子殿下回去好好想想再告诉我吧,我乏了。”
梁晅义转回身,炽热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包含着我来到他身边的希望和我再三拒绝他的失望,他不甘地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我还在睡梦中,闻得一女子的呼唤,那呼唤再是熟悉不过了。
“袁导,袁导。”
睁开迷糊惺忪的眼睛,透过白色窗纸感觉天色微亮,在清晨睡意最浓时,眼前见到的居然是柔福,我被彻底唤醒。她被迫离开宋国、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已有半个多月,我以为再见她时她会憔悴支离,精神萎靡,可我使劲眨了眨眼,在我面前的女子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我连忙起身问道:“我的天,我终于见到你了。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看来你过得很惬意。”
“袁导,你怎么来了?”
“你哭天抹泪的离开宋国,我担心你在金国会活不下去,特偷偷跑来救你回宋国。”
她摇头骤然道:“我不要回去。”
她的答复让我很是意外,我反问道:“你,不要回去?为什么?难道太子殿下他有为难你?”
她笑盈盈回:“不是。”
她的表情更是让我纳闷了,莫非她移情别恋喜欢上这里的梁晅义了不成,便问:“那是你喜欢上太子殿下了?”
“哎呀,我的袁导,你不要猜了,我在这里很好,你快起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忙小心翼翼地起床穿衣,柔福见我动作怪怪地,便问:“你怎么啦?动作怎么那么僵硬?”
“我被赵桓的人打了一顿,受了点皮肉伤。”
“什么?他为何要打你?你的九王呢,他怎么没有保护好你?”她不停发问,上前来掺扶我道,“让我看看打哪里了。”
她轻轻撩起衣衫,她看到横七竖八的鞭痕,她心疼气愤道:“那个混蛋,总有一天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你的九王在做什么嘛,他怎么允许别人把你伤成这样!”
提起王爷,我心阵痛眼一酸,眼泪包在眼皮内,我转身擦干眼泪,忙穿完衣服,与她坐到案桌边,两人对望着,她问:“你的伤那么严重,你还来救我,袁导,你不要命了吗?”
“先不谈我的事情。我的大小姐,你说说为何不愿意跟我回宋国?我这次来就是要想办法把你救回去,你快给我讲讲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柔福娓娓道来:“我本是绝望的来到金国,大婚前几晚,我死的心都有了。可太子殿下居然告诉我说太子妃已有人选并非是我,他和我的大婚取消,他要放了我。”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问:“他居然放了你?”
“别插话,你听我说。原来我的父皇想通过宋金两国联姻而减免战事,全都只是我父皇单方面的想法,金国太子根本不需要宋国送来的太子妃,太子殿下自己心中早已经有了人选。太子称我是敌国女子,心智尚幼,仪态平庸,不适宜为金国太子妃向他父皇禀报,他父皇接纳了他的建议,就把这桩婚事给取消了。为了不失宋国面子,太子殿下就收我做了义妹,万一我父皇他们再议此事也算是个不错的交代。在结拜义兄妹那日,我感激太子殿下的善心,就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太子。太子并非是我想象中无法交流的粗俗的中年男子,当他听到我和潘邵阳的感情经历,他竟然被打动得落泪了。太子见我们爱的情深意切,难舍难分,愿为我成全我和潘邵阳,并且我要回宋国还是留在金国,都由我自己决定。我未能成为金国的太子妃,即便是回到宋国未必有好日子过,我难免会受到我父皇和我母妃的责怪和朝臣们背后的议论,我还不如留在金国做个逍遥太子妹。因我成了金国太子的义妹,昨日宫里的司仪带我去庙里敬拜佛神,回来的途中,马车出了点问题,回到宫中已经是大半夜。我本想着明天给你写封信,把这些好事都告诉你,让你别再为我担忧,再让潘邵阳来金国与我汇合。我一回到宫中,宫里侍女说太子来找过我,并留下信息说有个王妃来找我。我猜到就是你,可是实在太晚了,我想你一定睡了。我好兴奋,几乎没怎么睡,好不容易盼着天亮,我终于等不住了,这就过来看你了。袁导,我的命运有转机,喜出望外之类的词都无法形容我内心的喜悦。我能有这样的造化,真的要感谢上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