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三日,潘将军已经全部掌握了三王子梁晏星的情况,向梁帝送去奏折,梁帝命潘将军抓捕梁晏星到军部大牢,择日审问。
这一日的午后,我和柔福早早就在大牢等候,等候梁晏星的到来。
等待中的我们彼此闲聊着。柔福道:“我皇兄有九个儿子,个个都不让他省心啊。不是觊觎他的皇位,就是盯着国库的银子。”
我颇有些同情这些帝王家的子女,人出生起跑线太高也不是好事。人的眼界和心境一旦脱离了实绩,那就是野心,野心要是控制不好,会让自己迷失方向,占有的欲望越是强烈就会出卖自己的灵魂。我抿了一口茶道:“生在帝王家的人是很可怜的,不为自己的私欲去争取一下,只能是听从者,谁又甘心做人下臣子被人指示,他们这些王子都期盼着有朝一日隆蹬帝位,好昂首挺胸、一统江山。”
柔福不屑道:“你居然同情他们,他们有什么好同情的,自出生开始就锦衣玉食,就算以后不做皇帝,那也是尊贵的王爷,地位也高高在上,人人尊敬。”
我吐了一口长气道:“你不懂那些男人的野心,到了那个境界,没有一个王爷愿意放弃争夺储位的机会,当初的赵构不也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徽宗帝,不也是挖空心思要夺那储位。哦,对了,那梁晏星,你见过吗?”
“这人我见过一次,还是在过年的时候皇兄邀请我参加合宫宴的时候见过一面。对他,我印象不深刻。”
柔福话音才落,外头传来吵杂的叫喊声:“潘将军,你为什么带我来这个地方?这里是军部大牢啊。”这声音低沉浑厚,话语中带有一点慌张和不自信,毫无疑问他应该就是梁晏星了。
潘邵阳的声音传来:“在下奉皇上之命,请三王子来这里谈一些事情,还请三王子殿下稍安勿躁。”
梁晏星愤怒道:“哼,你走着瞧!”
我嬉笑着看向柔福道:“看来,你家邵阳得罪了三王子了。”
柔福磕着自带的瓜子,毫不在意道:“他拽什么,等会我见分晓。”
他们走进大牢内,梁晏星见我和柔福,冷笑一声问道:“哟,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又冷又严厉的回道:“我们同你一样,奉命而来,不敢违抗。”
眼前的梁晏星,差不多与我同岁,长相与梁帝很不相像,梁帝是四方的脸孔,肤色是小麦肤色,而眼前的他额宽下巴尖,面部白净,浓眉下一副深邃的眼睛,一身深紫的长袍,显得他的皮肤更白,倒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呢,加上他一副好嗓音,我差点觉得他不该是泰兴药铺的幕后主使者。
他见我不像平日里傻里傻气,倒是吃了一惊,盯着我打量了一番,取笑道:“你这傻公主,做了什么事情让父皇生气?”
“惹他老人家生气的,并非我,是你!”
他愤怒道:“开玩笑,我从来不问政事,也不参与朝堂之事,我做好本王该做的事情,怎么可能惹父皇生气!”
“你说了不算,事实会揭露真相。”
他完全被我冷静的回话刺激到,朝着我咆哮,与他美男子的形象判若两人。他狰狞地看着我:“你个疯子,你懂什么真相,你知道什么真相,你胡说什么!”
柔福吐了吐瓜子壳,道:“你着什么急,蓁公主有没有胡说,用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我们在争论间,有士兵大声宣“皇上驾到”。
我们归为平静,下跪行礼迎接梁帝的到来。
梁帝坐上主位,“都平身吧。潘将军,你开始吧。”
“遵命。”潘将军拿出一叠账本,提交给梁帝道:“微臣查了泰兴药铺的账本,这掌柜很狡猾,有两套阴阳账本,一本账簿记的都是假账,专门用来应付朝廷税收查账,而另一本却真实的记录这每月的进出账。其中很容易就发现,每三个月,泰兴药铺就要给一个叫地方新府的地方运银十万辆,每年四次,总计四十万两。这新府就是星王府,两字同音,掌柜取新字代替了星字。”潘将军又提交两本账簿道:“皇上,这两本账册,一本是泰兴药铺一年来给宫里进货的记录,一本是来自太医院的进货簿,上面记载的药材数量和金额完全不匹配,也就是说泰兴药铺实绩提供的药量和太医院支出的银两不匹配,微臣查了又查,泰兴药铺谎报送货数量,骗取宫内银两。另外这是泰兴药铺和其他药铺的比价单,很清楚的标记着每一种药材的价格,而这些报价中,偏偏是泰兴药房的价格最贵。我请了太医院的徐太医鉴别了送进宫里的药材和其他同等药材,如黄芪、阿胶、三七这些常用的中药做了比较,泰兴药铺的价格贵,药效差。以上臣认为,泰兴药铺弄虚作假,坑害百姓,欺瞒朝廷,而据泰兴掌柜交代,这一切都是三王子背后主使。臣汇报完毕。”
梁晏星完全被潘邵阳的话给激怒了,他额冒青筋道:“潘将军,你不要胡说八道!就凭你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烂账本,也配在这里胡说八道!”
潘邵阳道:“在下没有胡说,太医院的徐大人就在殿外守候,可否让徐大人作证。”
“传。”
徐太医跪地朝拜后,摊开两包药粉,道:“微臣参拜皇上。这两包三七粉,一包是泰兴堂的,一包是仁德堂的。正常的三七粉颜色不白也不绿,呈灰白色,三七粉颜色泛绿泛白或是泛黄都不正常。微臣发现泰兴堂送来的三七粉末中颜色泛绿,多半是在三七粉中加入三七叶或者三七茎杆。这样的三七粉既不卫生也不安全,功效也大打折扣。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梁帝厉声问道:“徐太医,既然你发现这些三七粉有问题,为何不早早向朕禀明?”
徐大人吓得急出一头的汗,颤巍巍道:“太医院用的药材,都是由星王府采办,药材的质量把关都是星王爷说了算,微臣发现药材有问题,只能在配药的过程中用其它药膳来替代三七的功效。”
梁帝冷冷地瞪了地上跪着的梁晏星道:“三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梁晏星白嫩的脸此刻白的像僵尸,他极尽委屈道:“父皇,我因掌管太医院的药材采办,因此对每件药物都小心谨慎,严密把关,对于药物功效和数目从来不敢马虎。父皇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儿臣,儿臣不敢怠慢。我身为大王子,岂能容他人污蔑。”
梁帝怒目着满口虚伪谎言的儿子,失望的痛恨道:“我看你就是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我们整个后宫的性命都交给了太医院,可太医院里用的药材居然都是假的,你迫不及待的这样做,你是要控制朕的整个后宫吗?你是要后宫所有人的性命吗?潘将军,把人带上来吧,三王他不服。”
“遵命。”潘邵阳对着殿外大声道:“把犯人季盛奇带上来。”
这几日,季盛奇因不愿意说出事实,而受了些折磨。我禁止潘将军使用军棍和皮鞭之类的体罚手段,而是该用让他饥饿及不让睡觉的策略,才两日他就顶不住,全盘招供。
潘邵阳传令道:“季盛奇,皇上面前你要是说假话,你人头一定不保。你可认得此人?”
季盛奇顺着潘将军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子幅度很大的怔了怔,道:“小的认得。”
潘邵阳问:“你一个平民百姓,是怎么认得的?”
季盛奇语调颤抖道:“草民接手宫里太医院草药的提供,需要打理一下人脉关系,曾亲自去星王府送过几次银两,有幸见过王爷几回,因此认得。”
潘邵阳接着审问道:“你解释一下账簿上每年给星王府的银两是怎么回事。”
“京城内药铺众多,草民的药铺好不容易获得了太医院的药材供货商,每年会给星王府一些红利反馈,以示感激。”
潘邵阳问:“每年给多少?”
季盛齐轻声回:“每年四十万两白银。”
潘邵阳问:“太医院的验收说一下吧。”
季盛奇浑身发抖回答道:“草民每回送去太医院的药材均由星王府的人称量核算,我们……偶尔提供不了足额的药材,就先欠着,事后补上。”
梁帝扔下太医院的记录簿,严厉呵斥道:“看来你是不要头上的人头了。”
一见皇帝发怒,季盛奇吓得浑身蜷缩着,头也不敢抬伏地哭着地回道:“我们每年要交岁银,若是按照十足的数量供货,我们的药铺开不了两月就要倒闭,不得已,只好短斤缺两啊。求皇上饶恕啊。”
整个过程,我和柔福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审问,我们一言不发。
梁帝大怒道:“哼,你这样的黑心商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朕的天下子民都要毁在你的手里了。把他拖下去,等候处置。”梁帝指着地上瑟瑟发抖,早已瘫软在地上的三王子,冷冷的问:“三王子,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梁晏星恐惧又愤怒的瞪着我们,指着我们对梁帝道:“父皇,他们……他们一定对泰兴药铺的人动了重刑,重刑之下,都会满口胡言。”
我实在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指着正在被拖出去的季盛奇和侍卫道:“慢着,把他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