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难得避开了所有人,当下就安安稳稳地半躺在民宅院子里的小躺椅上,看着眼前的微微泛红的夕阳。岚婷心中不免有些自嘲,自从来到洛阳之后,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
身旁的风晓突然出声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得要等赵家的事情都平稳之后,我才能离开啊。快五年了,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早已习惯了,要走终究是舍不得的,来了也就不愿意走了,毕竟洛阳是我的降生之地!”
他知道,她舍不得离开,也不想离开。
于是,他伸出左手握紧了她的右手,轻柔说道:“不想离开的话,那就留下,留在洛阳,反正吴成旭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过几天袁将军就会押解他回京,我过来陪你便是!”
岚婷也转过头看着他,她知道如今爹娘已经离开了,那么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他在,就是家。
无论她感到多绝望,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会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一片天,就像四年前爹娘刚刚离开的时候一样。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就够了!
但是她还是摇头说道:“不了,留在洛阳心中便有了杂念,有了妄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当自己只是赵家大小姐了,可惜我不是啊,终有一天我还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说罢,她的眼里已然挤满了泪花,看着她那张“笑脸”心中不免难受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她很想留下来?但是人生总有这般那般的不得已,身不由己啊!
……
岚婷听了园外的门童来报之后便来到了赵园大堂中,等待着那人的到来,不久之后,玉铃便带着他走了进来。
见他站在那里蹑手蹑脚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久久未有言语,岚婷这才忍不住挥了挥手指了指椅子,笑着说道:“钱大当家尽管一旁坐下便是,不必如此拘谨啊,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人。”
钱衡闻言后坐下,同时不禁在心中腹诽着:钱大当家?要是你只是赵氏家主,我钱衡今日又何必亲自前来?
岚婷看着此时正襟危坐的钱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低着头把玩着那枚公主玉令,淡然自若道:“是啊,你今日主动前来赵园,自然不是以钱家家主的身份来跟我谈生意的,而你的来意我当然也知晓,不过到底如何了结,还是要看你钱家的诚意!”
他看着她,突然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大冬天的,背上似乎都已经快大汗淋漓了,于是他连忙道:“自然是懂的,您尽管提便是!”
岚婷将玉令伸手交给了站在身旁的玉铃,抬头望着钱衡,缓缓道:“首先,便是赵风生的问题。”
“赵风生之事,我已然与我儿说过,他答应了不予追究,至于之前的状告,钱家马上撤下。”钱衡道。
岚婷闻言,立即笑着问道:“钱文徵说愿意就此了结,那大当家你呢,不想着为自己儿子报仇吗?”钱衡对此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低头不语,岚婷见状便没有再加为难他,于是接着说道:“好,既然钱当家如此说,那我这便修书一封,让赵风生回洛阳。”
他点了点头,但因为他此时依旧是低着头的,岚婷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件事便是赵仲常一事,不知钱家又待如何?”
钱衡猛然抬头正色道:“二老爷子之事,钱家并没有插手,但如若那几个死者家属不再追究,二老爷还是可以安然无恙的。”说罢,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确实,此事表面上与钱家毫无瓜葛,所以钱衡不愧是一只老狐狸,哪怕到了现在还是坚决不认。
随后,岚婷见他欲言又止,便承情道:“既然钱老爷如此爽快,那本公主可以对你在洛阳城里的诸事既往不咎,其中自然包括你与吴成旭勾结之事。”
这是岚婷第一次以真实身份自称,所以钱衡很看好这个承诺,起身正准备下跪谢恩,但是正微曲着双腿的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但是本公主还有一事,希望钱大当家的也给本宫一个承诺!”
钱衡立即站直身子,拱手诚恳道:“殿下请讲。”
“本公主希望日后的洛阳商界,钱家与赵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说,你做你们的,我做我们的。没有本宫在的洛阳城,这暗中捅刀子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听到了,如何?”岚婷轻声说道。
听罢,钱衡立马跪下,颤声道:“我保证以后钱家不再做这般事情,与赵家和平共处……”
谁知他信誓旦旦的话还没说完,岚婷便插嘴鄙夷道:“行了,和平共处?钱家与赵家这么多年来什么形势你我都懂,只要钱家不再找我们的麻烦,赵家便已经感恩戴德了,还奢望这‘和平共处’吗?”
此话一出,跪在下首的钱衡甚是尴尬。
“好了,起身吧,既然今日这生意相谈甚欢,又何必如此战战兢兢,让人看了多不好。”说着,便走上前去想要伸手相扶,但钱衡哪敢承情,连忙自己起身了。
起身之后,钱衡又是一惊,只见岚婷拱手,微微欠身道:“那两名因为赵风生而死的钱家扈从,赵家日后会作出补偿,虽注定是人死不能复生,但还请钱老爷转告其家属,待赵风生回到洛阳之后,我会让赵仲常尽力说服他前往衙门自首,还望他们可以高抬贵手,让他得以轻判,有劳了。”
说罢,岚婷向钱衡鞠了一躬。
这位钱老爷子其实不敢承受岚婷这一拜,但奈何偏偏手脚僵硬,不知所措,也就来不及阻止了。
告了礼,他便转身离去。
废话!这位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的态度越是谦恭,越是客气,他这个在他面前自称“草民”的便越发惶恐不安,还不赶紧告退离去?就怕一个甜枣之后便是一棍子,自己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