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漫卷着黄沙的狂风呼啸着从耳边划过。
远处天际处若隐若现的建筑在热浪中扭曲着,不知是哪个塞外小国的废弃皇城,还是被湮没在大漠中的海市蜃楼。
曦云赤着双足,在大漠中漫无目的的前行着,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茫然的前行着,仿佛不知疲倦。
偶尔,身边会有一两群运载着香料的商旅经过,可无论曦云如何呼喊、阻拦,那些来来往往的行商似乎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麻木的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曦云失落的坐在一棵胡杨树下,她不再徒劳无功的四下奔走,像刚来到这里那样去努力寻找大漠中的行者,充满期待的去向他们寻求对自己存在的肯定。
她孤零零的守在树下,默数着一次次日升月落,等待着与宿命之人的不期而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边那棵胡杨成长为一片树林,久到远处天边的古城风化成灰。
又是一阵驼铃响过,曦云斜躺在大胡杨的树枝上,冷眼看着那名衣着青衫的年轻男人由远及近。
“看衣着,姑娘你似乎是中原人。”
那青年男子在胡杨树下驻足,抬起头来向树上的曦云看去。
“你看的到我?”
曦云惊讶的挑了挑眉,无数次充满失望的邂逅,让她不敢再对行人有所期待。
“姑娘何出此言,莫非除了璃某,其他人都看不到你?”
灼热的风吹起那人的秀发,和他腰间镂空雕刻的银铃,发出十分悦耳的声响,那清脆灵动的声音顿时吸引的曦云的目光。
“既然喜欢,就拿去玩吧。”
似乎察觉到曦云充满好奇的眼神,那年轻人伸手接下自己腰间的铃铛,朝树上的曦云晃了晃,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便微微一笑将那铃铛朝着树上丢去。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看着树上的曦云,见她摇着铃铛,像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一样,对一切新生的事物充满着好奇。
“什么是名字。”
“名字就是对一个人的称呼,也是他最终的归属……”
“哦,那我没有名字。”
曦云好奇的盯着那人打量着,他是这些年来唯一与自己对话的人,期待着他的下文。
不知多久之前,也曾有一名来自西域的高僧,隔着重重胡杨驻足盯着树上的她,曦云知道他看的到自己,可那僧人却只是远远向自己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原来你没有名字,真可惜。”
“那你又有名字吗?”
曦云趴在树枝上,双手撑着下巴,这时她才发现,树下的年轻人用于遮面的器具有些与众不同。
沙漠中风沙太大,阳光又过于毒辣,来往的过客们往往为了阳光直射和风沙侵蚀,会在脸上蒙上一层帆布,而这个年轻人,脸上却带着一枚绘着图腾的诡异面具。
“原本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哦,那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年轻人的话非常少,可曦云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像只兴奋的鸟儿般叽叽喳喳,恨不得将这些年的寂寞一举抒发。
他们从晌午一直聊到深夜,带着羊头面具的年轻人在胡杨树下燃起篝火,向曦云讲述着塞外和中原的风俗与人情,打开了曦云内心深处的一扇大门。
她开始渴望,那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
“你要走了吗?”
年轻人收起背后的行囊,将骆驼身上的两个巨大革袋灌满了水,曦云知道他和那些曾经穿越胡杨林的过客一样,最终仍要离自己而去
“很抱歉,我不能带你回中原,下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我还会来看你的。”
年轻人朝曦云挥了挥手,骑上那匹满载着各种香料和药材的骆驼,像以网的那些商队一样,朝着中原的方向离去。
曦云满怀期待的看向远方,日复一日的等待着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再次经过,可他却再也没有出现。
“他骗我。”
曦云低落的抱着双膝,眺望着中原的方向,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尾随来往的商旅,跟着他们的脚步一同前往自己梦寐以求的人间,却害怕那年轻人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会与他错过。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那个熟悉的羊头面具再次出现了,可那面具的主人,却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长袍,不再是当年那名青衫旅者。
“你是谁?那个穿青衣服的人呢到哪里去了!”
曦云迫不及待的落在那人的骆驼上,充满焦急的摇晃着那人的肩膀。
那人隔着面具,看着曦云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一愣,继而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哂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只绘着繁复图腾的酒囊,面具下露出的清秀下颌充满苦涩。
“你说的人,是我的叔父,他在五年前已经因病去世了。”
“什么是‘去世’?为什么他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回来看我?”
那人惊讶的看了眼曦云,见她雾蒙蒙的双眼中充满了不解,便不忍在她面前结曦生死,或对她无礼的提问作出苛责。
“就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哦,那好可惜,他曾告诉过我,自己没有名字,所以我这些天给他想了一个,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告诉他了。”
曦云垂首,遗憾的抚摸着骆驼头顶的毛发,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