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汐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咸鱼一样的瘫在岸边。
身上湿透的衣服已被风干,颈间传来丝丝游走的痒意,她抬手一摸,从衣领处捏起一只黑色蚂蚁。
嘶……好痛。
她扔掉蚂蚁支撑着手臂往湖边挪去,镜子般的水面倒映出她颈上一道青紫可怖的掐痕。
擦!
真是下了狠手!
不听话脖颈处的伤痕,跟她现在这副模样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水底那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为何要弄她,为何要弄她狗子!
棠汐双眼闪着恶狠狠的凶光,小拳头捏得死死的。
刹那间脑子里想出了三百六十六种报仇的方式,结果惊讶地发现,她竟忘了仇人长什么样。
唯独清晰的,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棠汐看了看天色,若再不回去,恐怕等会儿金叔得带人来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她根本不用等十年。
中午,在佣人的簇拥下用了午饭,因为心里记挂着事儿,这几天都没能好好满足左手拿鸡腿右手握圣代的虚荣心。
见她情绪不佳,金奎笑着道:“小姐如果在山上玩腻了,我可以安排人陪小姐去市中心逛逛。”
棠汐提不起兴趣,挥了挥手:“不用,穹山这么大,够我玩一个月了。”
比起都市里的花花绿绿,替狗子报仇才是人生大事。
不听话颈部的伤到现在都没完全愈合,每天她是瞧见一回心疼一回。
为了掩盖脖子上的淤青,棠汐用餐前特意跑去房间衣橱里选了条丝巾戴上。
虽然已是秋季,但余热还没褪尽。
这会儿有些发闷,她正好找借口说要出去透透气。
不过片刻,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金奎招来底下人吩咐了几句,然后进书房,拨通了一串电话。
*
站在这个位置,几乎看不到湖对岸有任何庙宇的痕迹。
不大不小的房子,仿佛恰如其分地建在了视觉盲点上。
棠汐的英语课差到没谱,但物理却是强项。
她杵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又沿着岸边走了大半圈,终于规划出一条可以不用淌水就能过去的好路线。
将裤筒卷到膝盖处,脚丫子试探着踩进湖底,水位线刚好淹至小腿以上。
有时候,天生的长腿还是略有优势的。
这次,水底平静,一路相安无事。
棠汐轻声慢脚地一步步朝寺庙靠近,光线不如上午的好,但她仍旧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盘腿坐在佛像前的清瘦背影。
和尚?
这地方还真有和尚?
她下意识放缓了呼吸,有些紧张,更多的是警惕。
同时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从小到大,每逢遇着新鲜事,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了细胞里的冒险因子。
棠汐不知,这一点应是遗传了她那个几天不打架便手痒痒的亲生父亲。
男人听到背后的动静,却迟迟无反应。
她站直了腰板,清着嗓子问:“你就是那个弄伤我狗子还拖我下水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这里,除了他没别人。
可棠汐没想到,对方竟会承认的如此爽快。
“是我。”
男人的嗓音像浸泡过荷叶的冬日湖水,清冽,且声线分明。
听上去,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个嗜杀之人。
可回忆起上午在湖里被掐住脖子丧命的情形,一切又都是活生生的事实。
由此,棠汐恶狠狠的质问道:“我们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掐我!”
杀了人还这么淡定,死变态啊。
男人闻言似轻笑了一声,略偏过头,视线却只落在庙宇的梁柱上,“习惯了。”
有风吹过,撩起棠汐额前的刘海,几缕碎发在空中俏皮地飞舞。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抬手捋了捋头发:“和尚,你以为法律是你家定的啊,习惯?说得轻巧,杀人就是犯法,枉你还拜佛祖,你问问佛祖老人家会不会原谅你!”
出家人就该慈悲为怀才对,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棠汐没想到自己来穹山不过两天,便亲身体验到了一桩毫无动机的杀人案,要不是她有特异技能,岂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嗝屁了?
哼!重点是这和尚居然还留着头发,真特么不是个好和尚。
鉴定完毕。
棠汐脖子发硬,胸脯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和尚,你别给我装无辜,做了坏事就必须得接受惩罚,要么跪下认错,要么我报警,你坐牢,自己选吧。”
气氛开始剑拔弩张。
蒲团前有薄薄的雾气缭绕,和尚右臂微微往上一抬,喉间的阴冷低嗓伴随着倒茶声响起。
“你该走了。”
“……”
茶香,掺杂着浓浓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棠汐被这阴森森的气息吓得脖子往后缩了缩,可下一刻,胸腔里的小火苗还是止不住的蹭蹭烧旺,她双眼怒瞪:“嚯!还敢挑衅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小爷我是HelloKitty!”
说完将兜里的武器一股脑倾倒在地上。
石头,石头,一堆石头。
毫无悬念,其中一块光滑的鹅暖石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线,飞出去。
和尚背脊挺直,纹丝不动,除了白色长衫上留了些污渍,连个声儿也没出。
这种漠视,看似是不跟她一般计较,实则如铁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棠汐气得冒烟。
捡起地上的石头,一个接着一个,像扔手雷似的噼噼啪啪朝和尚后背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