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砸了多久,扔完带来的石头,又把庙宇附近的洗劫一空,棠汐累得气喘吁吁,反观前面那个罪魁祸首,依旧盘腿而坐,气定神闲地仿佛像在挠痒痒。
夕阳余晖里,女孩双手叉腰冲那人大声喊道:“喂!大和尚,你的肉是铁做的吗?”
整整一个下午,她看着都疼。
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棠汐找了处干净的台阶坐下来。
这一坐便是日落黄昏,视线里和尚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棠汐眼皮低垂,身体没骨头似的靠在旁边大树上,脑袋点一下晃一下,显然是要沉沉睡去的前兆。
迷迷糊糊中,远方突然传来几声狗叫。
棠汐一下子被惊醒。
不听话?
不听话又出事了!
她连忙从台阶上爬起来,瞬间睡意全无。
“大和尚,你等着,我明天还来。”
棠汐边往外跑不忘偏过头提醒身后的人,心不在焉,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被地上的树枝给绊倒。
庙里隐约响起一道短促的笑声,却不是和尚发出的。
因为心里记挂着狗子,她没工夫多想,把笑声抛诸脑后急匆匆离开了寺庙。
直到女孩跑得没影儿,徐连斐才慢吞吞地从一旁偏殿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和尚对面,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大口饮尽。
“狗的事让爷你替我背锅,呵呵,真是不好意思。”
口中说着不好意思,可脸上分明是赤裸裸的兴奋。
这么多年,还是首次见这男人可以对一个人容忍到如此程度,这感觉,真是奇妙。
回想下午的一幕幕,他忍不住感慨:“隽山二爷家的这位小祖宗,也是绝了,那难缠的性子,到底是遗传了谁?”
说罢,又咕噜灌下一口茶水。
男人抬起目光看他一眼,声线冷质。
“我看你是太闲。”
徐连斐笑嘻嘻道:“爷,你要不躲在这山里,我哪能这么无聊,唉,十年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啊。”
说到这里,他收起了笑脸,“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你明年必须接管乾堂,再这么耗下去,我担心......”
“担心什么,大权旁落?”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揭开壶盖,茶气徐徐散开,给他漆黑的眸底笼上一层薄雾。
忽略他身上不敢仰视的威慑,那张脸,足以颠倒众生。
徐连斐每每与男人独处,一字一话间,总要以不着边际的笑来掩饰内心的紧迫。
这个男人,一辈子静居深山倒好,倘若哪天踏入红尘,将是许多人的噩梦。
不多时,湖岸对面隐隐传来一阵犬吠,还有女孩的呵斥声。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入西峰,仅剩最后一丝光晕残留在地平线上。
徐连斐从蒲团上起身,瞅着门外,一边活动着发麻的双腿一边吐槽:“不是我下手狠,实在是那狗太欠揍了,真的是见一次就想打一次。”
说完又偏头看向男人,“回头我让金叔带几个人把湖给围了,不然那丫头可能会没完没了。”
整个下午,将近过百的石头。
一般的女孩,真没那毅力。
“小孩子图新鲜罢了。”
男人示意他:“湖不用围了,把这些石头处理干净。”
徐连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打断。
“还有,明天不必过来。”
“......”
自十年前从边境回来,这男人几乎一夜间成了整个乾堂的禁忌,暴虐易怒,嗜杀成性,那些日子,他眼睛里除了血染的腥红,再看不到任何颜色。
整整十年,没一个人敢靠近后山,除了徐连斐。
自然,现在又多出一人。
但无论如何,二爷家那位小丫头能活着走出去,便证明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是有成效的。
至少在男人的情绪里,多了一丝宽容。
可宽容一词,用在这个男人身上,简直胆战心寒。
想到此处,徐连斐浑身一抖。
*
湖对岸,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棠汐无奈地蹲下,用手摸了摸不听话的脑袋,安抚道:“乖啦,快走吧,咱们回去吃肉肉好不?”
某狗不鸟人,继续呲起獠牙朝对岸发出一阵一阵的低呜。
哎……
她家狗子看来是有心理阴影了。
棠汐掰过狗头,直视它的眼睛,认真而严肃的讲:“不听话,伤害你的人已经得到惩罚了,我们就姑且原谅他好么,一个和尚,整日吃斋念佛,那身子骨万一砸坏了岂不闹出人命?”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能以恶制恶,那样的话,我们跟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呢?”
一通讲完,也不管某狗听不听得懂,棠汐顺手牵起它那毛茸茸的狗耳朵便朝山下走。
不听话用爪子死死抠住地面,屁股因用力而撅得老高,姿态尽显油腻。
棠汐嫌弃地朝那屁股一瞥,下最后通牒:“不走是吧,你这样子以后吃屎都抢不着热的。”
不听话的耳朵一下子竖起,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三秒后。
某狗灰溜溜跟着主人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