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远没有徐连斐想得那么简单,或者说是他低估了棠汐对某些人和事的执着程度。
本以为只是小孩子闹闹别扭,直到女孩在楼梯口坐了整整一天,不但滴水未进,就连平日最喜欢的肘子摆在面前,都难以勾起她的一丝食欲。
大有见不到霍先生便要绝食自杀的架势。
聂无双双手环胸地站在客厅里,毫无感情的俊脸难得变得凝重起来。
“这小祖宗要有个好歹,那我可是罪加一等,兄弟,爷的行踪你向来清楚,要不……你把这事禀报一下?”
瞧着女孩一副执拗的面孔,徐连斐的心里直打鼓,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半晌,聂无双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我倒也想,只是现在联系不上老大。”
“联系不上!”
徐连斐见鬼似的瞪着某人。
临走前霍公的叮嘱犹在耳边,那位的安危必须放在第一位,若有闪失,不仅是聂无双,几乎随行的所有人都要……
等等。
突然想到什么,徐连斐试探着问:“爷,该不会是去了那个地方?”
那里地处偏僻,除了内部的通讯工具,一般的信号设备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时隔十年,有些东西终于要物归原主了吗。
徐连斐莫名激动起来。
此时已过十一点,聂无双不再理会某人,挽起袖子朝厨房走去。
“唉,今天吃什么?”
“芙蓉鱼。”
好吧,又是那丫头爱吃的。
不过啊,连肘子都行不通,芙蓉鱼恐怕也够呛。
堂堂无极岛生门榜NO1,一双夺命的手,居然会沦落到给一个小屁孩用尽心思作羹汤的一天。
小祖宗啊,真是个祸害人的家伙。
旁人急得团团转,可作为罪魁祸首的棠汐却不甚在意的坚持闹着绝食。
反正也死不了,只是挨饿的滋味不那么好受而已。
不过为了逼那人回来,她姑且再忍忍。
只要弄清楚那件事,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准备考试,才能在这座陌生的大房子里住下去。
晃眼便是晚上八点。
整个麓山陷入沉睡般的寂静,别墅内灯火通明,唯有两人大眼瞪小眼。
徐连斐开始低声下气的求爹爹告奶奶,向着坐在楼梯口的女孩连连作揖,“小祖宗,算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就吃一口行不行,或者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想怎么地,也让我死个利索。”
两天两夜,这丫头不声不响地闹着绝食,脾气比他拳头还硬。
唉,作孽啊!
捶头顿足间,徐连斐看向边上一副气定神闲的聂无双,愤懑道:“你倒是不急,只等着到时给你兄弟我收尸就好了。”
这话酸的掉牙,连一直不吭声的棠汐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女孩有了些动静,徐连斐即刻显露出一丝惊喜来,正打算再接再厉,便听聂无双平缓的声音响起。
“老大回来了。”
这一句,成功将棠汐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她猛然从台阶上站起身,伸长了脖子朝外望去。
那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就在徐连斐怔愣时,大门外适时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
明亮灯光下,女孩站直了身体翘首以待,她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玄关处,直到瞧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进门,她才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接着又原模原样的坐了回去。
霍修聿一身黑色大衣,肩头被雾气湿了大片的阴影,随着他进屋,皮鞋踏在地毯上一步步朝楼梯口走去,给暖气十足的别墅内染上阵阵寒意。
短短十几秒,等待极为漫长,最终,男人停在女孩面前。
“为什么不吃饭。”霍修聿垂目摘下黑色手套,嗓音沉沉,宛如夹带着严冬里的湖水。
空气安静异常,站在身后的徐连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棠汐慢慢抬起头,目光与男人对上。
那道迫人的注视令她微微皱起了眉,要知道,和尚从来没这么冷暴力过她。
“最近减肥,不吃。”
女孩瘪了瘪嘴,明明吵着闹着要见的人就在眼前,可这会儿说起话来又显得特别敷衍傲娇。
“去吃饭。”男人淡声开腔,语气较之刚才多了丝强势冷硬。
棠汐委屈至极,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当初你不告而别,现在凭什么命令我!”
女孩话落,气氛一下子陷入凝滞。
霍修聿身形颀长的立于台阶下方,黑色皮质手套被他随意搭在扶栏上,就那般直直看着她,深沉的眸底在灯光氤晕里逐渐涌上一层雾色。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墙上的挂钟稳稳指向夜间九点,发出一道细微的齿轮留滞轻响。
长达十分钟的僵持,不仅是徐连斐,就是聂无双也将目光投向了男人。
即便之前徐连斐对他提及过老大在穹山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可直至此时亲眼目睹,聂无双如常的面色下仍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今晚女孩的种种表现,早已触及那个男人的极限。
不可置信的是,这十年以来,她成了第一个例外。
棠汐却没想那么多,只硬着脖子与男人对视,周遭令人窒息的气压无不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能再作了。
可最终,她还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霍修聿将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开,步子一转迈腿朝门口走去,留下淡淡一句:“明天一早,把她送回阑山。”
话音落地,身后两人相视一眼。
徐连斐几番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男人大步离开,最后无法,只得叹了口气默默用他那无辜的小眼神望向女孩。
他要把自己送走!
棠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霍修聿冷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她才一点点缓过神来。
这样的结果,原以为小祖宗会大哭大闹,乍一见她竟安安静静地起身回了房间,徐连斐惊奇地眨眨眼。
“欸,这丫头不会想不开吧。”
聂无双扫他一眼,“你不是自诩最了解乾堂大小姐吗?”
“……”
徐连斐哑口无言。
过了几秒,他干巴巴地道:“比起人,我想我更了解那条狗。”
那条既凶狠,又傲慢,可以把人追到绝路的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