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牙齿,冷冻的坚硬的猪肉自然难以咬动,孟焦不肯放过一丝进食的机会。
它像一个饿了三天的流浪汉,又如一个刚投胎的饿死鬼,贪婪的抱着猪肉,用舌面上的倒勾挂下一缕缕肉丝,吞咽进肚。
身体中踊跃活动的变异细胞迅速消耗着每一分能量,这次进化与之前几次不同,在最初低语者的指挥策应下,所以变异细胞都不再像之前那样茫然,它们有了主心骨,干起事来动力十足,进展远比曾经凭借本能的进化快得多。
尽管有最初低语者指引,孟焦的疼痛却未减少半分,旧的离去,迎接新生,这本就是一个涅槃的过程,些许疼痛根本不能干扰孟焦的行动。
甩了甩头,没有牙齿的虎口在坚硬的猪肉上猛烈摩擦,口腔末端,几颗依旧顽固的牙齿脱落,被孟焦吐出去,至此,它口中总共三十颗牙齿一个不剩,已经全部掉落。
前后四只虎掌在地面蹬弹,爪鞘连同虎爪伸出,已经严重松动,根本遭不住运动,很快就脱落,冰冷的地面上沾上血迹,与皮肉筋膜相连接的虎爪离开身体,不出血是不可能的。
十指连心,牙疼要命,孟焦呜呜低吼着,含住猪肉,用冰冷的感觉缓解疼痛,暗红色的猪肉很快被染成鲜艳的殷红色。
牙根处开始搔痒,虎爪末端同样如此,孟焦微微眯起眼睛,它专注的“听”着体内的声音,陈旧的已经逝去,新生即将到来。
黑暗中,高大健硕,体重已经达到一百五十公斤以上的雄虎独自忍受着蜕变带来的苦痛和欢愉,致命的武器就要更换,一头更加强悍,更具杀伤力的百兽之王即将诞生。
变异细胞有领导者和没有领导者改造身体的速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最初低语者的指挥下,变异细胞们群策群力,将每一分能量都利用到极致,它们可以模拟骨细胞,肌肉纤维,制造角质层,还有骨骼。
孟焦脱落的牙齿像春笋一般,迅速冒出,沉浸在体内世界视角的孟焦甚至能听见身体发育时微弱的生长声音。
最前端的犬齿,后面的裂齿,从脱落的颚骨上露头,快速构造,快速生长,更加强韧,更加锋利。
恢复了撕咬功能,肠胃空空,孟焦能感受到残存的营养已经供不应求,它张开大口,刚生长出来的牙齿即刻上岗,开始工作,撕扯起猪肉。
新生的牙齿毕竟没有老牙那样长,孟焦还有些不习惯,侧着脑袋,咬住野猪的后腿,利用有力的颈部肩部肌肉带动硕大的虎头,猛地一甩,一小块猪肉便被撕下,昂起头,咕噜一声,将猪肉整个吞下肚,孟焦又低下头,咬住另一处猪肉,重复撕扯的动作。
咽喉蠕动,猪肉进入肠胃,由变异细胞制造的胃酸好像一汪沸腾的湖水,肉进去片刻便被消化的渣都不剩,变异细胞不放过一点可利用的能量,一边发出呢喃,一边吞噬着刚刚抵达工作地点的能量和营养。
牙齿越来越长,虎掌中,爪鞘正在生长,新生的爪鞘和刚刚脱落的爪鞘有明显的不同,旧的虎爪呈现灰色,由角质层组成,有点透明,但不完全透明,经过孟焦的磨砺,边缘部分十分粗糙。
而新的爪鞘呈现一种墨黑色调,上面还带有一些血管脉络般的花纹,其中包裹的虎爪完全不透明,因为刚刚生长出来,还很稚嫩,通体洁白,呈勾状,尖端锋利,未经过摩擦,还很圆润。
不过可以料想,这种圆润的状态持续不了太久,孟焦对自己武器的打磨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即便虎爪再锋利,它也要磨砺磨砺,不然总是不安心。
一边持续不断进食,一边感受身体的变化,时间飞逝,孟焦的胃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所有进入其中的东西。
无论是瘦肉还是肥肉,筋膜还是骨骼,内脏或是血液,只要进了这口熔炉,都要被熔炼成灰,作为燃料,为孟焦的进化打下坚实基础。
一整头完整的半大野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无论孟焦撕扯吞咽下多少肉,它的腹部依旧是那般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若是能在此时贴近孟焦,抚摸它的上颚和下颚,还有四只虎爪,便能感受到它的异常。
它的体温太高了。
东北虎的正常体温在三十七度左右,大多数恒温动物的体温都是如此,若是太高,很可能会烧坏它们的神经系统,或者导致脱水,严重可致死亡。
孟焦和正常动物显然不一样,身体整体强化改造的那次它已经经历了一次高温的锤炼,当时的体温最高曾经达到五六十度,身体内部的种种器官,神经系统,包括循环系统全部经过了严苛的考验,对高温产生了极强的耐受性。
若非如此,进化出厚实表皮,对风寒和外界冰冷气温近乎隔绝免疫的孟焦早就因体温过高而暴毙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对孟焦而言,出生以来这么多次进化变异,意义最重大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大脑的变异,另一个便是那次几乎将孟焦折磨死的躯体改造。
若没有那次躯体改造带来的强韧体质,后续的脚踝变异,厚实表皮,可能都无法发挥全部效果。
进化之路,环环相扣。
回想从刚出生就开始的智力变异,又何尝不是一种铺垫呢。
没有足够的智力,孟焦怎么可能探索到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就谈不上唤醒最初低语者,后续的种种进化方向和诉求,训练计划,更是无从谈起。
进食仍在继续,生长仍在继续。
星辰之下,厚土之上,森林沉睡,王者无眠。
漫长且寒冷的冬天一步步走远,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厚实的积雪在温暖的阳光锲而不舍的照耀下逐渐变薄,很快只余下一层透明的冰晶,覆盖在冒出头的野草嫩芽上面。
别看大地依然是一片灰白黑,寂寥无比,当翻开其上的冰晶,挖开积雪,便能惊讶的发现,下面各种野草野花已经露头,嫩绿色的稚嫩的芽尖就在雪层的覆盖下缓缓生长。
积雪融化成的水浇灌着干燥许久的土壤,独属于泥土的味道时时刻刻弥漫在森林中。
灌木酝酿着叶子,准备绽放各色的花朵,培养香甜的果实,高大的落叶松,冷杉也褪去了冬季枯败的色调,呈现几分新意。
森林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北极星领地南部,孟焦正带着火箭和虎三妹外出踏青,对这个个头不亚于自己的大儿子,北极星颇为放心。
有孟焦照看,老二老三可能比被它看管还要安全,两头幼虎对孟焦可比对它这个老妈亲近多了,极听孟焦的话。
虎爪踏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不免沾上泥水。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碧空朗朗,万里无云,正午,阳光刺眼,森林中蒸腾起白淼淼的水汽。
婉转动人的鸟儿歌唱家站在高高的枝头,放声鸣唱,缩在树洞里一个冬天的松鼠,啮齿类动物纷纷苏醒,活跃在枝干间。
火箭和虎三妹亦能感受到这洋溢在林中的欢快气氛,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环绕着孟焦,撒开步子奔跑,小尾巴尖儿一甩一甩,高兴极了。
两头幼虎的发育比同龄幼虎快了一大截,尽管如此,依旧不能和孟焦相提并论,孟焦毕竟是变异细胞的核心宿主,承受的改造力度比火箭和虎三妹强太多太多,成长速度也不是两个小家伙能比的。
此时,即便高抬头颅,停止身子,竖起耳朵,火箭都没有孟焦的肩头高,论起粗壮程度,更是差了好大一截。
虎三妹更不用说,即便有孟焦这个老大哥整天督促,它的运动量和火箭还是没得比,身体正在发育期,运动量大,吃的多,新陈代谢快,长的自然就快。
虎三妹本来就不好动,再加上东北虎本身雌雄体型差异就大,随着持续生长,时间的力量很快显现出来,现如今,虎三妹的体型比火箭还要小上不少,这一家子三头幼虎,顶数它个头小。
站在一起,三头幼虎好像三个大小不一的台阶,不用看外观,光是远远一看轮廓,都能认出谁是谁。
这也难怪,正常东北虎的生长高峰期是在十六个月大以后,那时候它们已经具备独自觅食生存本领,除了棕熊还有同类两种同属食物链顶端的猛兽,再无敌手。
能制裁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比如学业不精,捕猎失利,忍饥挨饿,除此之外顶多也就是突如其来的天灾,洪水一类,抛去这些不稳定因素,此时的东北虎成长速度飞快,说是一天一个样都不为过。
火箭和虎三妹虽然食物充足,但毕竟还没到那个年龄,就算吃的再多,顶多也就是多长点肥肉,多储蓄一点脂肪。
想让体型猛涨,和孟焦一般突飞猛进,却是违背自然的事情,可能性几乎为零。
呜嗷呜嗷
好久没跟兄长一同外出游玩,火箭和虎三妹分外活跃,前冲后蹿,不时一个急刹车,溅起一堆泥点子,将梳理的整齐干净的毛发弄的一片乌黑。
孟焦走在它们中间自然也免不了被殃及,它平时闲的没事就喜欢伸出舌头舔舐毛发,作为一头精致的老虎,保持身体的干净整洁可以使身心愉悦。
低下头,看着洁白的腹部绒毛上面沾染的几点污泥,孟焦欲哭无泪,泥沙进嘴的味道可不怎么样,粘在舌面上总感觉除不掉,十分麻烦。
无奈之下,它只得低声提醒火箭和虎三妹,动作小一点,或者离我远一点。
小家伙们倒是听话,尤其是火箭,孟焦话音刚落,它三步并作两步,直奔一棵高大的落叶松而去,倒不是它突然兴起想要锻炼身体,只因那树干上蹲着两只松鼠,正在谈情说爱,被火箭发现了。
春天万物复苏,正是各种动物繁殖交配的季节,松鼠也不例外。
雌松鼠在这段时间里会异常躁动兴奋,在白天出没的频率大大增加,它们会用尖利的叫声吸引雄性松鼠靠近,然后交配怀胎。
火箭盯上的正是一对刚刚牵手的松鼠小情侣,那雄松鼠辛辛苦苦跨过好几棵大树,跑了近一公里,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梦中情人,蹭蹭蹭爬上树,与含情脉脉的雌松鼠依偎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好好交流感情,便被“好事终结者”火箭撞了个正着。
活泼好动的松鼠一类向来深受火箭喜爱,顿顿不能少,奈何寒冬腊月,松鼠纷纷躲进粮仓里冬眠,火箭再喜欢也不能挖开树皮,找到其中抱团而眠的松鼠。
终于熬到春天,憋在山谷中许久,它已经等不及了。
一头迅速逼近的东北虎吓得两只小松鼠魂飞魄散,生死危难当前,两个小家伙怎还顾得上谈情说爱,尖利一叫,大难临头各自飞,拖着大尾巴,撒开小腿,一个向上逃窜,寻找自己的树洞,一个向树枝末梢摸去,消失在繁密的枝叶中。
火箭吹胡子瞪眼,好不容易冲到刚才两只小松鼠所在的位置,定睛一看,那两个机灵鬼早就逃之夭夭了,气的它呜呜直叫,奈何攀爬技术练得再好,终究被地心引力所束缚,哪怕是体重更轻的山猫想逮到松鼠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它一头东北虎。
忿忿的头朝下从树上奔下,踏破雪层,溅起一堆泥水,啪叽啪叽响,火箭淡黄色的皮毛上顿时多了不少灰黑斑点,它浑不在意,又向另一棵树发起冲锋。
现在森林中各种各样的鸟儿也多了,孟焦以前经常用麻雀山鸡一类禽类激励两头幼虎学习虎语,就好像是幼儿园时奖励给小朋友的小红花小奖状,学习优异的小朋友可以获得老师颁发的奖品,其他小朋友看了不免会兴起更多学习的动力,获得奖励的小朋友也会因为奖励而更爱学习,火箭和虎三妹也不能免俗,那时候没少因为一只死麻雀吵的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