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稔与他对视一眼,偏过头,撑着垫子坐起来,车子停的位置不是很好,日光直往眼睛里灼,夏稔不紧不慢地拉下挡板。
“五年。”
“什么?”
“协议的有效期是五年。现在还剩下两年。两年之内,你决定是什么就是什么。两年之后,我要是想离开,我们之间便是散。”
夏稔揉着发烫的额头,声音闷闷,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这三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会如数奉还。等到账清了,你要是愿意,或许我们可以谈...”
话还没说完,膝弯处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夏稔下意识低头,下一秒,身子腾空而起。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坐在了顾南时的腿上。
夏稔扶住方向盘,抬眼看他,没什么力气地道:“你干什么?”
顾南时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她,平时的温和斯文全然不见了踪影,眸底戾气横生,随着眼球上的血丝一路肆意至眼尾。
窗外有轮胎轧过马路的响声,阴影从两人的侧脸飞速滑过,车内只剩下极力压低的吸气声。
夏稔怔了怔,慢慢调整坐姿,双手搭上顾南时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顾南时鲜少有情绪泄露的如此过分的时候,因为平时他的暴戾都藏在温润之下。
夏稔与他结婚三年,这副模样她只在老宅见过一次,那次顾临渊被气得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而秦婉连劝都不敢劝一句。
当时她和顾南时结婚才两个月......
雷声轰隆,救护车的鸣笛声急切而有规律地远去,书房里的灯还没来得及换,吊着最后一口气忽明忽暗。
门外是佣人们刻意放轻的匆忙脚步。
夏稔看了一眼沙发的男人,蹲下身子,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的人才动了一下,声音像浸在寒冰里的凉,“出去。”
夏稔将最后一块碎片扔进垃圾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慢慢起身。
房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顾南时整个身子陷在沙发里,右手烦躁地插入发间。
这时,天花板上的灯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口气,艰难地“哽咽”了几声,倏然而灭。
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走廊的灯光趁着间隙涌入,在地上涨起一片暖色的光潮。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从上面踩过,叠着脚下的影子轻摇慢晃。
夏稔把工具箱放到地上,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又出去搬了一架梯子。
或许是对她的举动太过探究,或许是静了一会儿气消了。
顾南时慢慢收起插入发间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爬上梯子,从口袋摸出螺丝刀,一颗一颗地拧开灯泡上的螺丝钉。
她的动作很慢,慢的几乎要让人觉得是故意在浪费时间,顾南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为什么要自己换?”
夏稔取下一颗螺丝钉放进口袋,一边淡着嗓子道:“他们不敢进来。”
顾南时低“嗤”一声,半晌,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冷笑,“那你为什么敢进来?”
“你长得好看。”
夏稔面无表情地将旧灯泡取下,从口袋摸出一颗圆滚滚的新灯泡,安了上去。
顾南时怔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说他长得并不可怕,所以没必要害怕,因为不害怕,所以也就敢。
很莫名其妙的理由,但莫名其妙的,顾南时就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默了片刻,淡声问:“好看就不怕了?”
“不知道,但你好看的不让人害怕。”
夏稔已经换好了灯泡,正一步一步爬下梯子,她随意地将头发撩到耳后,脖子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南时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就只是因为好看?”
“不是。”
女孩敛着眸子,慢吞吞地将垃圾桶的袋子拎起,声音很轻,似乎是从漫长遥远的岁月飘来,由远及近,细数过很长一段时光。
“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而人难过的时候是应该被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