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稔眸光凝了凝，没说话。虽然顾家没人提起这位祖母，但看得出来，顾南时很尊敬她。

夏稔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曲折，不好追问，只能缓声道：“那今天多吃一点。”

“不够的话，我那碗分你一半。”

顾南时忍不住轻笑，他的夫人总能巧妙地避开话题敏感点，用淡淡的声音说出让人心软的话。

顾南时揉了揉她的脑袋，挑眉道：“不行，夫人这么瘦，才应该多吃一点。”

夏稔忽然想起这人在办公室的胡闹，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了。

陈清淮虽然年纪大，但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

翡绿色的八方碗，金黄的面条浸入汤底，葱花漂浮而上，碗里不见肉，却又散发着阵阵的肉香味儿，似乎还不是一种肉的香味儿。

饶是夏稔再怎么没要求，此刻也忍不住眯了眯眼。顾南时弯着嘴角，伸手从竹筒抽出两根筷子放在她面前。

陈清淮不是个喜欢闲聊的性子，简单地说了几句，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吃面。

夏稔和她差不多，整顿饭下来，只有顾南时偶尔会说几句，气氛却也不尴尬。

临走的时候，陈清淮想了想，还是拉着夏稔单独聊了几句。

面馆藏在深巷中，四周大多都是废弃的老屋，只有两三户人家还在原地扎根。

浓重的黑烟从陈旧纳满污垢的排风口涌出，嘶吼的蝉鸣都变得断断续续。

陈清淮站在巷口，正午的阳光照在她头顶，发间是依稀可见的银光。

“稔稔，你喜欢阿时吗？”

陈清淮的瞳色很淡，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一块水镜，只能折射出很稀薄的微光。

夏稔被她拉着，能感受到她手心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不知道。”

回答地很快，林清淮不由失笑。她活了半辈子，自然能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那是阿时强迫你与他在一起的？”

夏稔怔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因为钱和他在一起的。”

头一次见有人把这个理由说得这么坦荡，林清淮突然有些摸不清这孩子的脑回路，愣了半晌，叹道：“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决定在一起的，如果没有走下去的勇气，就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阿时以前见过很多不好的东西，我不希望他把那些东西用在你身上。

自然，你也不可以欺骗他的感情。如果只是因为你们之间存在某种交易，那交易结束后，就早点分开吧，好聚好散。

阿时这种身份的人，有很多女人想要往他身上靠，男人的定力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差，你要是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就不要轻易动真感情。”

夏稔看着她，默了几秒，道：“这就是您为什么会待在这里的原因吗？”

林清淮怔住了，眼角的细纹似乎有些颤动。夏稔握住她的手腕，低低的嗓音拖长，与嘶吼的蝉鸣融在了一块儿。

“或许我与祖母不是同一类人...”

——

夏稔回到车里的时候，顾南时正漫不经心地靠在座椅上，双眼微微阖着，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声音透着些许慵懒。

“找不到人恢复监控吗？”

电话没有开免提，夏稔只看到顾南时停顿了一会儿，随意道：“无所谓，给他再多时间，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完，顾南时立即挂掉电话，偏头看向副驾驶上的夏稔，“祖母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夏稔不想一句一句复述出来，只拣了自己认为的重点。

“她让我们好聚好散。”

顾南时神色一顿，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他低低嗤了一声，淡声道：“下次你别过来了。”

夏稔闭了闭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慢慢扣上安全带。

面馆离学校有点远，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顾南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夏稔向来不会没话找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直到车子开到学校附近的一处马路，顾南时突然停了车子，缓声道：“夏稔，只有我能决定我们之间是聚还是散。”

窗外有卡车开过，呼啸刺耳的声音一路拉长渐远，夏稔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她有气无力地掀了一下眼皮，问：“那你的决定是什么？”

顾南时微顿，偏头看向她，眼底氤氲着一层雾气，眼尾微敛，有细红的血丝。

他淡笑，“你希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