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德发和他女人第一次打贵生。不是因为贵生调皮，滋了别人家的孩子一脸的水。

女人打贵生，让王德发也开始思考了。以现在检查出来的结果，贵生这孩子以后一定是有问题的，至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不好说，但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就是王贵生在未来做出和自己年龄、智力水平不匹配、又无法接受的傻事怎么办？

这次是欺负了别人，那下次呢？如果能一直欺负别人，王德发还觉得就省心了，至少欺负人的，比被欺负的，受的气少啊。王德发奉行的就是宁可打别人、也不能被人打，宁可给人赔礼道歉、也不接受别人赔礼道歉。

所以，贵生这一次女人的挨打，是迟早的事情，或许这次不挨打，下次也会挨王德发的打。所以今天水枪的事，就是一个导火索而已，让王德发和女人开始意识到贵生成长中的一些现实问题，时间是从没停过脚的往前走，贵生也从没停止过成长，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不如早早的遇到，然后心里有个准备。

贵生只要是出大门去玩，王德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水枪先没收了，水枪，只能在院子里玩，爱咋玩就咋玩。

开春了，地解冻的时候，王德发已经和女人每天去选好的两块地里开始挖树坑了。县上的号召还是非常有力度的，今年川地里种苹果的人家还真不少呢，都已经开始挖坑了。

田间地头大家都在议论，这种苹果真的就比种麦子好吗，尽管有这样的讨论，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大家想种苹果的热情。

有了最早那一批种苹果人的经验，现在大家对种苹果多少有点了解了。比如，以前就有人买了一批苹果树苗，结果，三四年开始挂果的时候发现，这批树苗有各种各样的品种，结出来的苹果口感完全不一样。那不到一人高的苹果树苗，因为没接触过，放在一起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同一个品种。一片地里种出来十几种品种，如果只是自己在镇子街上或者上县城去卖还行，但是一旦有大客商来收苹果的时候，他们连果园都不愿意进去。

苹果品种里最香甜、可口、脆的就属红富士品种了。有了前车之鉴，现在大家选树苗的时候已经非常在行了。

王德发给自己家就选的是红富士树苗。一百多个坑啊，也不是小数目，开春种树的时间也就那么一段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不然影响以后树苗的扎根、成长，这要是树苗没有长不好，那挂的果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树坑，王德发和他女人两个算是早出晚归给挖出来了，两人也累的够呛。

先提出来雇人把树种了的，是王德发，在干农活这件事情上，王德发缺点实践，也少了点体力，其实就是论脑子的功夫，他也不如他女人。王德发经历的那些事，要是没有女人的话，别说他自己了，就是这个家，早就已经散架了。

“坑挖好了，树苗你啥时候去给买回来啊？”女人在挖完坑之后，坐在埂子上问王德发。

“明天我就去镇的农资站上问问。”王德发说。

“你就别明天了，坑现在挖完了，你休息会，就赶紧去，没看那树苗，大家都抢着呢嘛。”

“你看这川地里，一眼望去准备种树的也没有多少啊，有什么可抢的。”王德发看着川里说。

“你以为就川里人种苹果啊？川里人有种的，周边山上，今年也有种苹果的，好多都来抢树苗呢。”

王德发被女人这么一说，从埂子上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就骑上自行车要走，回头给女人分说：“栽树的事，我等会上镇上找些人来帮着一起栽，你收拾下也早点回吧，成龙和来弟也快放学了，把贵生看好了，可别再闯祸了。”

说完，王德发腿在地上蹬了四五下，趁着自行车往前跑的一刹那就跳到了车座上。女人看着王德发骑车的姿势，心里感叹着，真是老了，在以前，王德发在地上只使劲蹬一下，自行车的速度就起来了。

女人把地里的工具收拾到架子车上，拉着回家了。

王德发到农资站，还真像女人说的，排队买树苗的人都到站外了。王德发把自行车立好，赶紧排在了后面。

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估计都是周边山上的，成捆成捆的买树苗。有两个人，一边往三轮车上抬着装树苗，还一边都感叹着：“可亏了今天来的早，还能挑一挑苗子。来，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红富士的苗啊！”

“看这树苗的颜色和根须，应该是红富士。”

周围还在排队的人，闲的没事，也就凑近看树苗，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是富士树苗的，有说不太像的。

王德发被这些说一轮的心烦意乱，再看看前面这这么多人，就更烦躁了。挖坑挖的他把树苗这么大的事情给忘掉了。

在种苹果这件事情上，山上人比川里人好像更重视。去年王德发果窖里收的苹果大部分就是从山上收回来的。山上的苹果，外地客商喜欢，地势高、阳光足的优势，让山上的苹果吃着也比川里的甜。

王德发目送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拉着自己买的树苗走了。回头再看看后面排队的人也陆续多了起来，他已经被队伍推到靠前排了，前头只有五个人了。

“红富士树苗，一百棵有呢吧？”轮到王德发的时候，他说。

“树苗是有呢，但要保证都是红富士树苗，我可不敢保证啊。从树苗颜色和根须能判断个大概，只能是大概啊，你要是不会挑，我就帮你挑，要是有几棵杂树的话，你别怪我。要不就你自己挑。”农资站的站长说。

王德发也没有经验啊，一百棵树苗有那么几棵杂的也行，以后不好卖就留下自家吃。

“你帮我挑吧，大差不差就行。”王德发说。

“行，来，你也帮我！”站长说。

一捆是二十五棵，站长从树苗堆里抱出来了五捆，然后一捆一捆帮王德发检查，挺认真的，王德发看着他认真的样也就放心了。

树苗不大，检查完之后，王德发用绳子轻轻地把树苗绑在自行车后座坐上。

站长在里面看见王德发拿绳子绑着树苗，大声喊着让王德发等一等，拿出来一块硬纸板子给王德发说：“树苗哪能受得了绳子这样勒啊，书皮勒掉了，还能活吗？给，把纸板子护在能绳子勒着的地方。”

“哦，好，好，谢谢啊！”王德发给站长说。以前的老站长他认识，有工作上的往来，现在派来的这个站长不是镇上的人，得对人家客气点，况且是为了王德发好，他还是挺感动的。

后面的排队的人群中，有一个王德发队上认识的人，看见王德发的这绑树苗的方法，一顿嘲笑。他就不是个干农活的把式。

“老王，你这干活的烂把式，要不要雇人给你干活啊？”人群中有人说这话，本来就是一句嘲讽的话，还倒提醒了王德发，这树苗可不能放的时间太久啊，得早早地栽到坑里去。

王德发寻着说话人的声音看去，是队里的人，他认识呢。

“老哥，你还别说，我是真想找些人帮我树栽了呢，你有时间吗？一天工钱三十。”王德发说。

本来是一句嘲笑话，没想到王德发还当真了呢。

“么麻达啊，老王，一天三十就三十，你车子上的这些树苗，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最多三天时间就给你栽完了。”

“那行啊！还有没有得空能帮着我把树栽了的啊？一天三十！”王德发觉得四天时间太长，一个人得四天，两个人也就两天完了，再加上他和女人，这一百棵树最慢两天必须给栽了。

“我！”在后面排队的一个小伙子说。

王德发寻声看过去，结实的小伙子。

“行呢，那你就谢谢你们两啊，一天三十，明天早上八点半，四队路口等我，我们一起走，咋样？”

“行呢，明天我们在路口等你。”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我就先回了，明天可一定，不能儿戏！”

“放心吧，么麻达！”

王德发驮着树苗，不敢骑车，怕树苗从车子上掉下来摔断了，他就一手推着车头，一手在扶着后面树苗回家了。

树苗要在家里过一夜，王德发找了些蛇皮袋子，给根须浇了点水之后就盖住了。

“明天栽树的人我已经雇上了，两个，加上咱两，四个人，我看两天的时间能栽完。”吃饭的时候王德发给女人说。

“花那冤枉钱干啥，咱两栽，也就三四天栽完了。”

“这你就不懂了，你看这两天天气不错，是个栽树苗的好天气，这天气就跟贵生的脸一下，谁知道什么时候变，早栽完就早放心。”

“一个人一天多少钱啊？”

“三十。”

“好吧，那我下午烙点饼子，叫人家干活的呢，地里休息的干粮得有，正好家里的馍馍也没有了。”

“嗯，行呢，你自己看着弄吧！明天我们四个人争取快快的栽，刚好是两个爷们，我把还剩下的一包烟带上，伺候好了干活也有劲。”

挖了一早上的坑，吃完饭王德发躺炕上眯了一会，谁知这一眯，就眯了大半个下午。

女人在厨房里烙饼子，王德发就在院子准备着明天要用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王德发推着自行车，后座上带着贵生，女人推着架子车上的工具和树苗。

路口，昨天雇好的两人已经在等着王德发了。

“来啦！”王德发打招呼。

“刚到，那走吧！”其中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说。

五个人一路聊着，向地里走去。雇来的两个人看王德发已经把地里的树坑挖好了，心里一下子乐了，那就等于是一半的活都已经干了啊，他预计的是两天，这情况，完全用不着，纯粹就是栽树嘛，快了，今天一天就能结束，最晚明天中午就收拾妥当了。

“老王，这三十一天，可是说死了的啊！”怕王德发变卦，老大哥就又确认了以遍。

“说死了，说死了！咱们开始吧。”王德发说。

要说栽树，请来的两位还真挺在行，根要放多深、土要怎么埋，头头是道。王德发觉得自己没请错人。

贵生在地里自己玩着，树坑跟前，四个人打配合，栽起来速度也快。

大概到加足马力栽了两个钟头，四个人就坐在埂子上休息着。女人把带来的干粮和一大壶水拿出来，边吃边聊着。

“老王，看这样子，以后这川里就全都是苹果树了，到时候就绿油油的一片了啊。”

“县上都定调了，以后，苹果就是全县的支柱产业。”

“你说咱们老农民，不种粮食种苹果，以后吃饭就吃苹果吗？”

“苹果能吃饱吗？你也不想一想。栽苹果树确实耕地就少了，但种苹果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收入多么，收入多了，有钱了，你不会拿钱买粮食吃啊？”王德发吃着饼子喝着茶水，有点像抬杠一样的聊着天。

“那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这么想，谁还种粮食啊？么人种粮食，有钱也不到啊！”

王德发听了这话，也是反应不过来，感觉还说有道理。大家都这么想，都不种粮食，那确实有钱都买不上啊。

“你看着你们就不懂了，咱们种苹果，挣钱了，大家手里头有钱了，就拿钱叫外国人给咱们种粮食。”

四个做在埂子上谝传休息着，一眼望去这一块地的三分之一已经栽上树了，按这个节奏，今天三分之二栽上是没问题啊。

“走了，继续，咱们速度还是快着呢。”

出了钱，雇的人，那重活累活肯定得给他们两，王德发就是扶着树的那个，垂直提着树苗，等着老哥和年轻小兄弟用铁锹往里面填土。女人被王德发安排的活是递树苗，给王德发把树苗递过去后就帮着那两人一起往坑里培土。

忙忙碌碌了两天，一百棵树苗算是全部栽上了，王德发在这一年的第一个计划算是顺利完成了，给雇来的两位把钱结了，栽树这事算是圆满完成了。

王德发开始有点迷茫，这家里的地不太多，苹果树栽上，能种的地就更少，女人一个人都完全有精力把地里的活干好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王德发得给自己找点活干，今年收苹果可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