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祥说的话，是个实话。要说外人谁最了解王德发，那吴庆祥绝对算是其中一个，他把王德发了解的透透的。

这也是为什么，王德发服吴庆祥的原因。今天，吴庆祥告别一辈子的行医，说的那些话，和多年前，老阴阳说的话，道理都是一个道理。

人越老，也就越相信这些虚实之间的轮回报应。

王德发这么多年，也确实努力着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各种错误。特别是从王念祖出声之后，他真的很怕家里任何因为自己的胡作非为而遭报应。

“老弟啊，今天就劳烦你了，谢谢你的款待，我父子两就不打扰你们了，就先回了啊。”吴庆祥说。

“行呢，几天你能来家里吃个便饭，我也是感激不尽啊，你先等会，我去把你的东西挪到车上，我送你们两回家。”

吴庆祥和儿子也没有反对，答应了，镇上到他们家，有点距离，那牌匾，挂在药铺大门上的时候，看着不大，取下来可就不一样了，又大又沉。自行车还真的不好拿回去。

把吴庆祥送回家后，王德发快快的就回来了。

“贵生，贵生在不在啊？”一进门王德发就喊。

王贵生从后院的羊圈里钻出来，回了句：“在！”

“贵生，你听见老中医说的话了吧？”王德发问。

“听到了，念，念祖是，个健健康康的娃啊！”贵生说。

“对，老中医行医半辈子，一般不会说这样的话，既然念祖是个健康的娃，也就是说，你和水仙啊，生育上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就太好了。”王德发这话好像是在给王贵生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贵生不明白他爸到底想要表达个什么，啥话也说不了，就在一边待着。王德发不发话，他这会哪也去不了。

“贵生，走，进屋，爸有事要跟你说。”

父子两一前一后进了屋。马秀娥收拾完中午招待的吴庆祥的厨房之后，累的在炕上躺着歇着。

“秀娥，你先别睡了，有个事呢，贵生在呢，我想说一下。”

“你说，我醒着呢。”

“别醒着，你也得过来啊，快过来。”王德发说。

三个坐在茶几周围，王德发想了一会，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今天确实吴庆祥给了面子了，以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事，换做以前，是不可能去别人家赴宴的。我一直对念祖的事情，听担心的，今天让他检查了之后，我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下来了。”

“就是，我也觉得，念祖这么乖的娃，肯定也不会有啥差池，吴庆祥说的对呢，健健康康的。”

“那这件事就好办了，今天贵生在，秀娥你也在，我想说的是呢，贵生，你和水仙得考虑着再生个孩子了，趁着我和你妈还能多抱几年的孙子，能给你们减轻点压力，你就抓紧时间。秀娥，水仙的工作啊，你做，我怕贵生说不到点上，两个人又会闹矛盾。”王德发说。

“你看你这话说的，水仙可是贵生媳妇，我当婆婆的，可以伺候，也可以说，关键还得是他俩能意见统一啊，咱两杂说，这事都不顶用。”

“也是啊，那是这，贵生，今天你在我和你妈跟前，先给个保证，最近就把再生个娃的事情当个事的干，你先答应我们。”王德发与其非常强硬。

“我，我答，答应了！”王贵生几乎没怎么考虑。

“嗯，不错，这事，我的底线就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得商量。秀娥，水仙这，你还是要给多教着，多沟通着。”

“知道了。”

“啊呀呀，要是再能生个儿子，那就太好了啊，王家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这句话，绝对是王德发发自肺腑的，简直就是脱口而出。话说完想了一会后，王德发赶紧补充着说：“第二个，男娃女娃都可以，贵生，你也别有什么压力啊，顺气自然，给我生个孙女，那也很好啊。”

王贵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有了压力，还是成了小家之后，自己有了家的概念，考虑问题比以前要周全的多了。

他的羊群，现在也越来越多了，后院那小小的羊圈，已经挤不下快五十多只的羊了。现在他爸又想着再报个孙子，王贵生就觉得自己身上有担子了，不管是对已经慢慢老去的父母，还是自己和水仙的小家，这种担子一旦有了，他心里很是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生孩子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等生出来，王贵生先放在了一边。当前他最紧要的事，就是怎么应对越来越多的羊群。

因为羊圈的事，王德发没少和王贵生斗嘴，王德发是一点都闻不惯羊骚味，每天贵生放羊回来，进后院牙长的半截路时，王德发都是屏住呼吸，免受羊骚味的熏陶。

后院里专门的羊圈关不了五十多之羊，王贵生就把整个后院都用来当羊圈了，全家要是去上后院上个厕所，得吃力地穿过羊群才能进去。

王德发是一点办法都不给贵生想，贵生起初想着在门前的空地上，再搭建个羊圈，王德发拒绝了，不同意，后院的味道就够大了，还想在门口搭个羊圈，那加不得一年四季都抽泣滔天啊。

王贵生没办法，整天愁眉苦脸的额，有时候他也学着用手势和自己的媳妇交流。水仙看着不能说话，也听不见，但她绝对是王家现在最懂别人的，有时候哪怕就是眼神，细微的动作她都能知道是什么事情。

王贵生为这事发愁了好长时间，没想到被水仙的一个动作的就解决了。

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王贵生和水仙比划着交流，就谈到了现在羊圈的问题。王贵生一会比划，他爸一点不同意在家里把羊圈扩大。

水仙想了半天，双手比划这她和王贵生分下来的那道院子，说是那空着呢，完全可以在那道新院子里，围个羊圈，那地方多打，而且还解决了王德发嫌弃羊骚味的尴尬。

贵生是看明白了水仙要给他说的意思，觉得还真是有点道理，反正那道院子也是他和水仙的，现在空也是空着，先圈起来修个羊圈，合情合理啊。

王贵生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德发。

“爸，闲，闲着也是，闲，着呢，你觉得咋样啊？”王贵生尽量让自己太结巴。

王德发说：“我知道了，我想想吧，想好了再给你说。”

马秀娥把这件事听在耳朵里了，骂王德发说：“你真是越老越朽了，打我进了王家的门，我就没见过你让贵生自己做个决定，这是第一次，我见到的第一次，贵生都多大了，你跟个摄政王一样管着，我看啊，他这个想法，我双手赞成。你就让娃娃做自己的决定，咱两，还能陪他们多长时间啊，小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的人了。”

马秀娥一句话把王德发给噎住了，没错，王德发在心里认同马秀娥说的话。

看着贵生走了之后，王德发说：“你说的对呢，但是，还不仅仅是贵生说的这件事，你觉得，以贵生的脑子，他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什么意思啊？”马秀娥反问。

“还啥意思啊，这你都不明白？明摆着，肯定是贵生后面有高人指点了啊？”

“谁啊，家里也没别人啊！”马秀娥彻底懵了。

“哈哈哈，好事，这是个好事啊！”王德发笑着。

“你是说，是水仙出的主意？”马秀娥有点反应过来了。

“对啊，还能有谁。”

“也对哦，人家两口子的事，当然得两口子商量着做，不过这两孩子想的这个主意，是真不错，你觉得呢？老汉。”

“嗯，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事，院子分下来之后，也就一直在那空置着，你看看周围的，新房子早都起来了。空着就空着吧，贵生的羊群确实有点大了，他想这样安排，我没啥意见的。”

“可以，我觉得可以呢，这都是小事，关键啊，我是看到了这两口子的脑袋，离了咱们这老骨头啊，是完全能活得下去啊！”马秀娥说。

“嗯，都长大了，全家最让人揪心的就是贵生和玉婷了，看着他们都能慢慢的适应自己的生活，好事，都长大了，我们老啦。秀娥，我给你说的事，你每天可给水仙说着啊。”

“啊呀呀，你一个大男人，一天尽操心孩子的男女事，你就放心吧，该有的必定会有的。”

王贵生等了两天，王德发都没有回话，想着估计是不同意吧，也不好张口说第二次，况且他也不喜欢说话，更不会去据理力争。

别看王贵生给王家续上了香火，在家里的地位与日俱增，他自己心里的压力，可一点都不小。以前小的时候，傻乎乎的傻也不懂，现在当爹了，看着自己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个个跑的比自己远，见识比他多，他能不羡慕嫉妒啊，这种嫉妒也不是那么充满敌意，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事情，不能简单的用羡慕嫉妒来定义。

王德发忙完自己的事，三天之后想起还没有给贵生答复呢。本来孩子一片热血想自己做个主，赶个事，时间拖长了，也打击他的积极性。

“贵生，你要在给你分的院子的里养羊的事，我考虑了下，觉得可以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利用起来也好啊。你要弄就弄吧。”王德发对贵生说。

要是再晚几天，贵生都快要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王德发这突然就同意了，还让他有点意外。

“哦，我，我知，道了！”

“你要修羊圈，要什么东西，或者帮忙的话，你就给说，至于你想怎们弄，你自己看着做决定啊，你也长大了，也该自己定夺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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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还有个事我得给你说啊，你的那道院子呢，离家里也有一百多米呢，你自己要做好准备，羊，那是牲畜，要没人看的话，跑了或者被偷了，这些问题听都是个现实问题啊。”

“我，我知，知道了。”简单的话。

和王贵生说话，就是简单明了，根本不用去想想还有什么言外之意，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他也说不了那么多绕脑筋的话。

王贵生没有找王德发帮忙，这几年，养羊、卖羊、贩羊，手头里是有写钱呢，直接找了几个干活的师傅，就在新院子里设计了起来。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都不合王贵生的意，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王贵生带着几个师傅去了万老大家的羊圈参观。

万老大已经算的上是镇上的养羊大户了，新羊圈就修在离他家不远的一块不太肥的地里。

几个师傅看了之后，明白是啥意思了。

“就，就按，按这，这个修！”王贵生在生人面前，显得更结巴了。

随后就开始挖地基，浇筑，羊圈又不是修房，起来的速度的还是很快。

羊圈设计的是四面围墙，一般搭的是顶棚，另一边是露天的，遮风挡雨是够了。在最前面，还修了个小房子，是专门接生小羊羔用的，整个圈里，都是水泥地打了地平，不管是扫羊粪，还是下雨天排水，都利索得很。

“老汉，你看贵生的羊圈都快修好了，你也不去看看，给指点指点啊？”马秀娥以为王德发是在生贵生的气，从贵生开始修到现在，一次都没去看过。

“没事，羊圈的事，咱两要把心装到肚子里，你说的对，他自己的事，也该自己做决定了。”

“哦，行，只要你不是和贵生置气就行，就是再锻炼，我觉得你也该去看看，贵生可是雇人干活着呢。”

“你哪知道我没去啊？白天没去，晚上我自己去看过，样式是照着万老大家的，几个师傅的活，干的也还可以的。”王德发说。

“你这个人啊，我就说有点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嘴上和面子的功夫，私底下是啥都放不下啊。”马秀娥被王德发的这波操作，彻底折服了，可能当父亲的人，都会这样做吧。

不到两周的时间，羊圈就修好了，王贵生看着崭新宽敞的羊圈，满脸都是自豪。

“爸，我，我的，新羊圈，好了，好了！”

“是吧，走，带我去看看，可以啊，花了多少钱啊？”

“不，不多！”

王德发心里有数，这就是生活，如果以前，对贵生没有底线的关照和代劳是因为赎罪的话，那现在，是时候让贵生放手去当自己生活的主人了。